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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lonelines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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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臻把切好的冰镇西瓜端进来,我勉强吃了一块,还有两块我死活吃不下了。他强硬的说不行,我切的你好意思不吃,再说都切开了,放回去会坏。我说你吃吧,我实在是撑得不行了,再吃得吐了,我歇会儿,你吃吧。为了证明我确实吃不下了,还给他打了个饱嗝看。他笑了笑说那行,咱两一人一块行了吧,我这块小的,你歇会儿把那块给吃了,语气了一片坚决。我无可奈何的说那给我留小的好不好,他说不行,你吃大的,不要跟我废话。我挑起眼梢说,嗨,帅哥,你突然对我这么好干吗?他毫无廉耻感并且一脸放荡样说,我一直对你很好啊。我做了个干呕动作,他拍了一巴掌,我差点儿就真吐了,但是依然不能逃过解决那块西瓜的命运。五分钟以后,范臻看着垃圾桶里还有厚厚一层红色果肉的西瓜皮说,傅奇森你真浪费。我说我是被你逼着浪费的呀,范臻白了我一眼,切,这我擅长啊,我也白回去。
我在床上拿他新买的笔记本端坐半天,非常无聊,为什么呢,因为他好几个月没缴网费了,目前这笔记本的状态就好像没有子弹的枪,没有钱的钱包。还非让我看他电脑配置高不高,品味好不好,作为一个不怎么玩游戏,对生活品质要求极低的生物研究者,配置问题对于我来说真的是无关紧要,只要能满足我日常需求就OK,好吧,其实我对一切事情的要求都不咋地高。就这一项,我娘经常拿手指戳我脑门儿,骂我不拿出积极的态度应对生活,对未来没有恢弘打算,不想着赚大钱,住大房子,娶漂亮媳妇儿,生大胖小子,以后咋过,我曰,得过且过。不过他既然这么给我面子,我怎么好意思说我不懂呢,于是我就盘腿坐床上,本儿搁腿上,爪子搁键盘上,捣鼓了会儿看了下配置,用很专家很官方很装X的语气说,嗯,挺好,配置挺高的,比我的好,其实我的本儿还是四年前买的,当然不能跟他刚买的比,但是对比么,总的有个参照物,没差的怎么能显出好的,没有我矮怎么显得他高,没有憔悴绿叶哪里能衬托出红花的娇艳。
范臻坐那儿没怎么说话,坐在床上肚子鼓鼓的我,双腿被本儿下面传来的热气烘的昏昏欲睡。可我又不好意思睡,毕竟在别人家。我睁着眼皮,挨个点开硬盘,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提神儿的,but范臻他老人家着实让我失望,除了几首我实在没法鉴赏的小曲儿,一部电影也没有,更不用说小电影了,当然不排除被他隐藏到某个文件下。我拿脚碰了下范臻,哎,怎么什么都没有。范臻抬起头说,你要什么。其实吧,我也就是困的无聊,所以我神经质的摇了摇头没再搭理他,内心里不停的挣扎,千万不要睡,不要丢人。范臻看了看精神极度困乏的我说,你要不躺会儿,我提了提神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不要,没事儿。
午后的时光就像一匹沉闷厚重的锦帛,蔫蔫乎乎的包裹了整个空间,透不过任何光线和空气。就在我内心不断挣扎的时候,不断用尽浑身力气撑开上眼皮和下眼皮,不断背诵元素周期表并九九乘法表加以辅助来妄图保住最后一丝清醒,差不多处在就要放弃边缘的时候,坐在另一边被我潜意识里已经自动忽略的范臻忽然用一种很平稳但有些消沉的说,我觉得我现在变懒了。我啊了一声,挣扎着坐直,用力摇了摇脑袋,想把瞌睡虫赶走一点点,然后说你说什么。范臻没搭理我,继续说,我现在懒得要命,下了班就睡觉,一天到晚除了上班别的事情什么都不想干。我清醒了,我心里哼了一声说,扯吧,昨天晚上你还边看电视剧边跟你老婆在那儿发短信调情呢,但是这种人家跟你交心的情况下,内心就算再怎么想这时候也不能表达出来,再说了我这人一向给人面子特爱听别人唠叨,当然底线是不要胡搅蛮缠磨磨唧唧坑坑洼洼半天没个重点,我都是很耐心的听,八卦也好,牢骚也好,我都觉得很实在,因为就在自己的身边,我能够理解,而对于那些社会新闻国际政策重大会议,我一向没什么耐心,像我等这样没有政治抱负没有远大理想的社会下等人士,这一切相当于是天方夜谭,并且于我看来,很多meeting就是消磨时间,补足睡眠的绝佳场所,这一点从我们从小到大入学教育就能体现出来,更不用说那些讨论出来的那些policy,不知道是我们正常人理解不了,还是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根本就不在人类范畴之中,总之于我们来说他们的世界离我们太远,甚至是个幻觉。
我说还好吧,比起我这样的大米虫来说,你都勤快的不得了了。
他笑着看了看我说我说的不是这个。
哦,那我明白了,其实你想说的是你现在没追求了。
范臻两眼一闪说,对就是安逸,有时候我甚至一辈子就在这个小县城了,就待在这个厂子里。
我心底想着,反正你女朋友都找好了,安家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说哪儿都是一辈子,怎么着都是一死,拼死拼活不如安安逸逸。可我不能直说,一方面我俩现在隔着的不是一丁点儿,他什么事儿都不跟我说了,慢慢的我那些我想在他眼里都无关紧要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不想跟他分享了,你认为是分享,人家没准认为是无聊骚扰呢,再说了,这样的想法实在不像是提醒鼓励朋友,正所谓一棒子敲醒梦中人的做法,我内心里的这种大部分人认为的消极想法简直就是给梦游者一把刀,给吸毒的人提供白粉,给酗酒的人提供酒水,助纣为虐。所以就算现在这种情况我有这种想法,我也得按捺住,然后用一种非常我讨厌并生疏但死撑着表达亲近的语气说,
那怎么行,你有房么,你有车么,你有钱么,你有权么,你看,你啥都没有,你安逸个屁啊。
说完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动死了,你看我多会点醒朋友,切入点多么的快很准,语气多么真诚,反问句用的多好,排比排的多么循序渐进。好吧,其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路怎么走,一向是走一步看一步,对未来也没什么打算的。所以其实我说完那串排比反问句自己都鄙视自己,我需要提升的空间太多了,因为我跟范臻比,我他妈连对象都没有,毕业的工作也没打算呢。
范臻哈哈的笑了笑说,是啊,所以我要努力,鞭策一下自己了。
我嗯嗯的应着说,这样才对么,你得好好混,我混不开了可就指望你了。其实这句话我对所有的仅有的那几个朋友都说过,哈哈。
范臻瞥了我一眼说,哪儿啊,我以后还得仰仗您呢,研究生。
我说,滚。
隔了一会儿,范臻说,哎,你说我要不要考个研究生。
我说,考一个吧,你工作三年了,也算是有工作经验了,再拿个硕士文凭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和机遇。
他又问,那你觉得你读了研究生以后,觉得有什么用么?
别人要照他这口气问我,我指定回一句管你屁事儿。这口气这用词真的是太让人恼火,再加上还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我默然的看着他,压下心里那股子恶气。用另外一种方式问他,
“那如果你觉得没有用,你为什么还要打算再读?”其实我猜测除了工作一方面以外,还因为他身边的很多人都读了,这里面包括我,我想他会不会不甘心,会不会在我们面前有一点没有我们学历高的想法,人么,有时候总是自卑的。
他竟然说,我这不是问你么,你觉得你读了跟你不读有什么区别。
我靠,我看着他,他竟然笑着继续问我,要是有区别,那是哪方面有区别。
我面无表情说你是在请教我还是在质问我,还是指望我说不出来,达到你看戏的目的,平衡你的某种不平衡。
范臻愣了愣,他肯定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反问他。他以前也这样,有时候说的话让你觉得他不懂你不说,他还看不起你鄙视你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当然为数不是很多,再加上我那阵全身心的基本都扑他身上了,那些话虽然让我难过心酸,我还是一个人自己承受,但是真的让你很厌恶他。比如说,他把说脏话这种恶心巴拉的话题都扯到男人这种层面上,他认为不说脏话显不出来是男人,还认为是男人就得说脏话,要不就不男人,神情语气里摆明了看不起一向不怎么赞成说脏话的我,而我只是顾忌他的形象提醒了他一下而已。再说我觉得男人这个有担当的词汇并不是给你整天拿来当盾牌当借口的。现在不同了,我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更何况不管他本意如何,他的语气措辞确实不善。
他眉头皱了皱说,我没这个意思啊,我就问问你读跟不读差多少。
我说,可你语气不对。听起来就觉得是不值,而且还是来让当事者来验证你的想法的。
他看着我说,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听一下你的体会。语气里一点儿都不诚恳,强硬。
我也看着他,就看着他,不说话。以前他在一旁说他的大道理的时候,我都扭过头不去正视他不想看他,不想听他说,不过基本上都是反效果,他反而会认为我承认自己的想法是错的了。
隔了10秒左右,他说好了,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你不想说就算了。这倒是推得一干二净,我没说话,默默的把眼神从他脸上移开,你问我我还不想告诉你呢,拽什么拽。
之前的睡意被这么一搞早就烟飞云散了,我清醒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