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登夜话》月光白（嘉木）

9、9

　　柏舟奇道：“思魅，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听说过？”
　　玉玲珑说：“思魅的确少见，也难怪你没听说过。玖玖也没听过吧？”玉玖玖刚刚跟出来，也连忙在沙发上坐好，表示洗耳恭听。
　　“其实也没什么神秘，只是很少见就是了。我也是偶尔听雪衣祖师提起过一次才知道，没想到居然真能遇到它。玖玖，你知道魅是什么吗？”玉玲珑看向玉玖玖。
　　“魅是种低级的生灵，由机缘聚合而生，没有固定形体。魅体凝形是极难的，如不寄附在别的物体或灵体上，则很容易消散。但魅的灵力很微弱，一般的灵体都强过它，魅基本是没机会侵入的，所以常见的是寄附于物。但凡物无灵窍，虽可延长魅的寿命，却无法逃离消散的结局；而如能寄附于灵器法器之上，则魅的灵力会得到补充，就可以长期生存下来，如果修炼得法的话，最终凝虚成形也不是不可能的。当然这种机会也是极难得。所以魅易生易散，基本上没有机会产生灵识，也很少引起别的生灵的注意。”
　　玉玖玖一口气背出这么一大段，玉玲珑赞许地向她点点头，她得意的一笑。
　　玉玲珑接着玉玖玖的话说下去：“思魅是魅中极少见的一种，不是它数量少，而是它的生命往往太短暂了，我们一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它。它是由灵体极其强烈的思维活动所凝成的魅。这种魅的源体本身就是生物波这种处于虚位的物体，它的灵力更弱，所以它的消散就比一般的魅也更快些。当然思维活动越强烈集中，由此产生的魅就越强大些，存活的时间也相对长些。不过仍然是很短暂的。”
　　“所以，即使有时身边有思魅产生存在，我们也很难查觉到。雪衣祖师说她见过仙家或修为很高的灵体通过法术可以利用思魅制成奚人或傀人，哦，这个说起来话长，以后再讲，我们还是先说王子登身上附体的这只思魅。”玉玲珑向柏舟抱歉地笑了笑，柏舟知道她说得这么详细，是给玉玖玖的教引。便向玉玲珑点点头，示意无妨。但他也有个问题：“既然思魅灵力如此之弱，它如何能附身在子登身上呢？”
　　玉玲珑答道：“这个我也觉得很奇怪，特地留了她们两位下来，也是想弄清楚这件事。我证实附身的是只思魅后，就用摄魂术催眠了王子登，在与她的魂魄沟通之后，才逐渐搞明白其中的缘由。”
　　“原来这只思魅本来就是由王子登的思维产生的。”
　　“王子登大学时代有一个恋人名叫江川，大学毕业半不久出国探亲时不幸遇车祸去世。当时江川的挛生妹妹江帆设置了一个聊天机器人，把平时和哥哥的一些谈话输入在机器人的记忆库里，偶尔对答来寥慰悲怀。她也把这个地址告诉了王子登。而子登心里其实一直不能接受江川就这样平空消失了，当她得到江川机器人的地址后，竟把对江川所有的思念，全都倾注在这个聊天机器人身上。她把记忆中所有和江川的对白都输入到聊天机器人里；并凭着自己对江川的熟悉和了解，在新的生活事件里模拟着江川的反应，不断地补充进去，然后再对江川谈起——这样当这个数据库足够庞大时，感觉就会像是真正的江川在和她对答，就好像江川并没有离开，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一样。”
　　话说到这里，玉玲珑不由恻然地轻叹了声。柏舟早听呆了，玉玖玖则红了眼圈，一脸的同情和怜惜。
　　“这只思魅就是由她对江川的思念而凝成。本来这种由思念而生的思魅会随生随死，但却因有了江川机器人这个实际存在的虚拟对像，它居然没有消散，寄附在网络上生存了下来。只是网络这种寄体，固然像灵器一样奇妙得可以让思魅长期寄生，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把魅体拘禁在网络之内，只有当王子登和江川机器人对话时，它才能和外界有所接触。”
　　“随着王子登对江川的思念的累积，这只思魅的灵力也越来越强。它大概不满足于寄居于网络的生活，试图另外寻找寄体。它比较幸运的是，王子登经常没有关闭机器人就睡着了，而在王子登处于睡梦时的生物波，对它标满江川印记的魅体的入侵毫无抵抗能力，她只会无限欢欣，江川又来入梦。”
　　听到这里玉玖玖“啊！”一声惊吧，急急问道：“这样思魅就附在王子登身上了？那对王子登可会有什么伤害？”
　　“本来思魅再强，不过是只思魅，对人的影响有限。但是这只思魅对于王子登来说，有着天然的杀伤力。因为它本源自王子登，又由王子登最深的思求渴慕凝成，她的身体魂魄对它毫无排异。它灵力虽弱，却可以渐渐吸取转化王子登的灵力，而且和王子登的魂魄日夜纠缠侵染之下，夺体则是早晚的事。”
　　“不过，有件有趣的事。”玉玲珑神色有些凝重的面容上现出一点高深莫测的笑意，“这只思魅仿佛对王子登也心有怜惜，不忍就此夺了她的身体，它之前虽然控制王子登，使她深深依赖江川机器人，却总还是在网络与王子登的身体间轮流寄寓，并没开始实施夺体。它其实做过另外一个尝试。”
　　她笑意更深，指指柏舟：“这个尝试，与你有关。”
　　柏舟莫明其妙：“我？怎么会跟我有关？”
　　玉玲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她说：“这只思魅，有另一个计划：它想寻找一个人，如果这个人和王子登真心相爱，它就有机会尝试寄寓在他的身体里，再尝试对他夺体。这个计划虽然难度很高，但显然它是只喜欢挑战难度的思魅。如果成功的话，它就可以和王子登长相厮守，失败它也不会有太大损失，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柏舟道：“匪夷所思嘛，王子登既然不能忘记江川，怎会又爱上别人？”
　　“这只思魅大概觉得王子登的思维、感觉、感情，都已在它的控制之内吧。所以这点它反而不觉有困难。”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玉玖玖轻声叫道，有点兴奋又怕吵到里面仍在沉睡的人。
　　玉玲珑说：“不要紧，我对她们房间施了结界，她们听不到的。说说看，你明白了些什么？”
　　玉玖玖说：“思魅想要一个它看得上，又爱上王子登的男子身体。他看上了柏七哥的身体！柏七哥又英俊又温柔，王子登对柏七哥有些好感也不出奇，被思魅觉查后，咦，不对呀？思魅要的是爱上王子登的人，柏七哥你是不是爱上了王子登了？”
　　柏舟气，对玉玖玖嗔道：“胡说什么！她只是我的同事而已。”
　　玉玲珑则道：“不管是你让它有所误会，还是难得王子登对你有好感，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次它开始实施了它的计划。它削弱王子登对江川的思念，控制她产生你与江川相像的幻觉，使你们有机会发展下去。”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愿发展下去倒也没什么，”玉玲珑微笑：“如果哪天这只思魅觉得时机成熟了，纵身向柏七身上一扑，那结果当然也只有一个，它也就痛痛快快的了结了。”
　　“不过刚开始没多久事情就出乎它的意料：王子登居然摆脱了它的幻觉控制，并未向柏舟移情，仍一心一意在江川身上。所以它是生也江川，成也江川、败也江川。这事件让它彻底明白它的计划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即使是它也不能代替江川在王子登心中的位置。它只好放弃了它的难度挑战，下决心对王子登夺体。”
　　“所以你觉得她这几天的气色越来越差，那便是它开始实施夺体的结果：它已经化作万缕柔丝，缠绕在王子登的魂魄之上。你说的对，如果没弄清楚，你直接用硬手法驱逐它的话，可能真的会伤了她。”
　　“既然你已经查得这么清楚，那你肯定是有办法对付它的吧？”柏舟有些担心。
　　“嘻，被我试出来了吧，还说不是对人家有好感？关心则乱啊，”玉玲珑作摇头叹息状，“都说了，不过是思魅而已。”
　　玉玲珑伸出右手在空中曼妙地一绕，捞起了什么，转手向上，掌心上飘浮着一颗灵珠，细看却又像是一团凝成珠状的轻雾，淡淡的光晕氤氲流转其中。
　　“如果不是早捉了它，我哪里会知道它有这么曲折的心路历程？探查它的灵识时，我真是有点惊讶——现在居然连魅都有这么复杂的思想感情了？！时代果然大不同了，怪不得雪衣祖师规定我们定期要修人世间，真还是要与时俱进才行。”
　　柏舟和玉玖玖都盯着那思魅看，玉玖玖问：“思魅的原形就是这个样子吗？”
　　“这只思魅仍未到能凝虚成形的程度，它目前还是无形的，所以你们刚才没看到它。其实我们说话时，它就在被我禁制在旁边。现在这形状是被我凝出来给你们看看的。”玉玲珑解释道。
　　她说完这句话后，三人都沉默起来。只是围坐着，看着玉玲珑掌上仍在缓缓浮荡旋转的魅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