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仇伤半份爱》雯莉

15、女人心海底针

　　身体为什么变得这么重，举步难行宛如大石附身。街头市尾如常热闹，只有我沉沦在苦思裡，心裡空盪盪的，像封闭了自我，失魂落魄的神情不禁使人斜视。

　　我在一栋楼宇驻足，这是以书的办公室，之前他说过若有要事，可以到这儿找他。現在唯有他，才可以帮我解迷。

　　迂迴的楼梯令人晕眩，梯子残旧得每踏一步发出声响。我在「瑞丰公司」的门牌停下，扭开门锁，有个小伙子粗声粗气的问我是谁，我白他一眼，没礼貌的东西，我不瞅不理的直走，他居然拦着我。

　　＂让开！＂我怒盯他。

　　＂这裡不是你擅自进入的地方，快走吧！＂

　　＂是你们做着不见光的东西吧！＂我的眼角冷冷地扫过他。

　　＂别得了些颜色就开起染房来！＂他怒目相向。

　　＂小五，跟谁吵吵闹闹呀？＂月形眼出来瞧：＂哟！是颜小姐啊，贵宾啊，不是惦记我追到门上来吧？＂

　　＂少废话，你老大在哪，我要见他。＂

　　他扬手示意小五退下：＂悦希啊，你仍然美貌如花，每次看到你，我都心乱如麻啊！＂

　　他色迷迷的碰我的脸，我毫不留情的给他个耳光：＂噁心的东西，快走开！＂

　　＂在戴家裡，只有你和小蓉平分秋色，但美中不足的是你狂妄自大！害我老子被戴公子臭骂一顿，还把我撵走，你叫我怎么受得了这种气！＂

　　＂全因为你害死我爹，私下吞了我家财产和买舖子的钱，数目巨大，我没有算你一笔，你却怪我头上来！＂

　　＂黄毛丫头，老子就教教你什么叫驯服！＂

　　他倏尔抓住我，像勐兽飢渴似的扑去。我赫然一惊，拚命争脱，却又被抓回来，把我的手压住，那条蛇舌舔吮我的脖子，身子骑在我之上，让我动弹不得。我不断呼叫，脖子被咬得痒痒的，多噁心，好像晴儿当时被髒手抚摸每一吋，那种恐惧和无助缠绕心间。

　　这就是我的惩罚吧！

　　＂你在干什么？＂以书破门而出。

　　月形眼唬得一怔一怔的，马上放开我，舌舌吐吐不出半句话来。泪流满面的我滑倒地上，呆盯着空气。以书看我衣衫不整的，二话不说把月形眼揪過來，揍一拳，他倒下，顺势揪住一连四五个聒子，把他打得半死，其他人惊慌得分开他们，生怕搞出人命来。

　　以书脱去外套，披在我身上，横抱我进他的房间。我的泪没有一刻停过，呆痴痴的默坐。他搂住我，紧紧的没有一处隙缝。我不必逞著勁兒，抱紧他放声大哭，像个婴儿，把心底裡的苦都吐出来了。

　　＂我知道，你是在赎罪，颜叔和晴儿的死给你很大的打击，但你也不能当牺牲品呀！＂

　　＂她的感受，我总算明白了，可怕得手足无措，却又逃不了。是我的错，害她受苦了。＂我呜咽的说,心裡滿是內疚。

　　他轻摸我的头髮：＂你想报仇，我来帮你。＂

　　我愕然的鬆开他：＂怎么帮？＂

　　果然我没有猜错，方凯生就是他的伯乐。五年前以书离家闯江湖，方凯生看中他的文笔，请他当书记。后来以书攀上祕书的位置，才发现方凯生的生意五花八门。表面做正当生意，搞地产，卻狗盗鼠窃的开妓馆，贩毒，赌场，有油水的，都捞一份儿。

　　上海的绵花生意渐渐蓬勃，一斤绵花卖0.48元，比鸡和猪肉还要贵。方凯生看中它，开设绵花厂炒卖绵花股票，进一步拢断纺织生意。戴家的衰落传到他的耳边，便藉机入股，吞掉这百年基业！

　　戴家已腐败不堪，君恆要收拾这个烂摊子，就被方凯生睥睨窥觎，投资给他开洋装店，让戴家喘息一时。方凯生明知道上海竞争大，洋人佔地霸市，他没想头，就转以小镇为发展目标，卖买舖子赚钱。乡下的地价比较便宜，转一转，就能攒大钱。

　　我忖度片刻：＂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和君恆都是我的好朋友，他打你们主意，难道我可视而不见？＂以书续说：＂可是方凯生毕竟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当他手下，不能太出面。＂

　　我收起淚水，着緊地問：＂那我可以怎么做？＂

　　＂你想接近他不是不可，＂他抚摸我的脸，语气带着冰霜的道：＂那要牺牲你的美丽。＂

　　方凯生一向贪花恋酒，他看上了晴儿的秀气清纯，色心大起，暗示管家弄到手来。此时正藉君恆停止收购买卖，管家恐怕戴家失去支柱会朝不保夕，便上门诱骗晴儿，被方凯生蹂躏了。

　　以书的意思我听得懂，在戴府，我和小蓉是美冠一方，只要我献身，这条食人鱼必然会上鈎。不过怎样才得到他的信任，就要我去琢磨。

　　这件事终于真相大白了，可我想来想去，连方凯生是怎么样都不知道，接近他非同容易啊！

　　我在大街上晃晃，来到拐弯处才发现，这裡被盖了舞厅，名叫「丝海」。春光锦绣如澜漫画卷，女人们婀娜多姿，男人们风流尔雅，都带着舞伴走进这大舞厅。上海很流行这样的娱乐场所，但这裡还是头一所。正统人家的大闺女一般都不去舞厅的，贵太太们更怕老公去跳舞，跳出个舞女当小老婆。

　　我想进去看看，门口的知客挡着我，因为穿着打扮不配场合，也怕我没钱，就不让我进去。

　　我站着抑头。就是这裡了，唯一接近方凯生的通道！

　　＂金小姐，谢谢您老远到来，有你压场，舞厅立刻生色不少啊！＂

　　有个女人姍姍步出来，她高贵迷人，眸子散发诱人的魅力，揚手間，衣袖露出如雪白的肌膚。雖姿色平平，但举止娴雅迷倒众生，抛一下媚眼，女人的性感展露无遗。

　　这样才是真女人吧！

　　＂金小姐，您什么时候再来？＂胖男人从门口开始，都一直在拍马屁。

　　司机打开了车门，女人妖娆的转身中，丹脣晧齿展笑顏：＂看心情吧！＂

　　＂是的是的，丝海舞厅随时欢迎您的光臨。＂胖男人搓手笑吟吟的。

　　女人准备上车，我们恰好四目交投，她打量了我，莞尔一笑上车去。我的目光一直追隨着她，彷彿被钩魂摄魄，风姿潇洒，令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