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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引战 ...

  •   时值仲春,马蹄哒哒踏在黄沙地上,溅起风尘无数。

      上郡位于秦国边境,目及之处皆是黄褐色的沙地,绵延数千里。漫漫长途,除了白灼的日光,再无其它。

      朱缨宝饰装点的马车撩开一角,露出一张玲珑面庞。

      “扶苏哥哥,皇上好狠的心,竟将你遣到如此荒凉之地。”

      “小五”白衣男子闭目浅笑,眉眼尽是温柔。“我不能迎合父皇,受不了天命;学不了商君;听不得哀鸿遍野;看不去饿殍满地。如此,我与他是断断不能相处的。倒是你,不该执意随我来此受苦。”

      小五撇撇嘴,道:“扶苏哥哥,小五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罢转目望向地上散落的沙砾,明艳的笑容渐渐淡去,隐入边塞深沉的夜里。

      上郡风声很紧,稍有异动都会使两军交战,不死不休。

      入夜,凉风攀着窗口细细密密浸入厢房,小五握笔立于窗前,笔下墨花散开一片,氲湿了整张宣纸。

      有些墨色早已风干,似是驻笔良久。

      小五轻瞌双目,长叹一声,颤颤落笔:“明日战”

      廿二日,匈奴无故来犯。

      战场之上,兵刃无情。

      金戈铁马,烽火不绝。

      乱世流离,白骨积山,一朝成伤。

      扶苏协蒙恬往前线作战,立下赫赫战功。

      这一战,持续了整整一年。

      小五再见扶苏时,他已然退去曾经的儒雅之气,莹白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身子也不复从前孱弱,遥遥望着,整个人都弥散着一股子英气。

      小五黯了黯眼眸,缓缓迎上去笑道:“一年不见,扶苏哥哥愈发俊朗了。”

      扶苏不言,只轻飘飘的瞅了她一眼,继而快步错身离去。

      风,忽而变得凛冽,瑟瑟清寒乍起,诉说着秋日无言的悲恸。小五呆愣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扶苏近内阁后,一彪形大汉徒步走出,踱到小五身边打量了许久,神情似有嘲讽态度却显得恭敬“郡主,公子有请”

      小五推门而入时,扶苏拿笔的手一抖,墨点散在案板上,他也不管,依旧提笔练字,滴落的黑点像一个嘲讽。

      扶苏并未理她,只是静静的练字,偶尔浅抿几口清茶,一副闲人姿态。

      小五等了半晌,如坐针毡,她只好低低开口:“扶苏哥哥——”

      “你倒是忍不住了?”扶苏抬眼望她,似笑非笑。

      他搁下笔,从袖中掏出一块圆玉,凝神细视,久久不语。

      “你来瞅瞅,这玉如何?”

      小五发现那玉时,神色骇然,手颤颤竟不知该不该去拿。

      “怎么,小五。你不认得它了?”扶苏眼中的温柔慢慢变冷,化作阵阵寒凉“昨儿个我听守军说,一年前有位女子曾拿此玉去找他开城门。”

      “我在想,我的随身之物何时落入了‘他人’之手?”他把玉递给小五,侧过脸沉声道:“小五,我从未想过你会背叛我,背叛父皇。”

      小五定下心神,故作委屈“扶苏哥哥,小五不知你说的何事。”

      “你——”

      秦国和匈奴,势同水火。

      上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跨两国国境者,皆视为示威,轻则处死,重则开战。因此,上郡的城门只有扶苏和蒙恬手中的暖玉才能开启。

      这个规矩三岁孩童都懂,她却故作不知。

      扶苏挑眉,朗声道:“若我说蒙将军曾看见你夜出城门,你做何解释?”

      “什么!”小五的脸色变得苍白异常,手心已细细密密布了层薄汗

      她本以为此事天衣无缝,可,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扶苏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叹道:“还有你身上的女儿香,我便是闭了眼也能辨得出”

      扶苏忆起幼时初见的场景:花解语,鸟谙人。桃花下的女子对他低眉浅笑,让他记挂了好多年。

      他如何不能猜到是她做的?

      小五的脸烧灼起来,他说的字字句句其间含义不言而喻。

      她刚想解释却听见扶苏刻意加重语调的斥责:“小五,不想你竟做出通敌卖国之事!你要我怎样待你?”

      “通——敌?”小五骤然抬眸,恍惚间仿佛看见他从来只容世人的双目里平添了一丝痛,仔细瞧,却又无处可循。

      是错觉吧,小五想。

      他心系天下,悲悯苍生,济世为怀。

      于他而言,情爱不过是多余的物件,劳心伤神。

      也罢,就当是通敌卖国吧,至少,这份恨会轻巧一些。

      小五的漠然以对彻底激怒了扶苏,他本以为她会否认,本以为她会认错。无论何种境况他都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可如今她不言不语,万千谬论沉沉压着,他又该如何处置?扶苏走下座椅,上前攀住她的肩,声音略带些疲惫“你告诉我你没有好不好?”

      她依旧不答,置若罔闻。

      “罢了”扶苏颓然垂下手,轻挥宽大的袖袍。“来人,压五郡主入地牢,隔日再审。”

      铁链贴上肌肤,冰凉的触感顷刻浸入骨髓,小五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胸中苦涩难耐。

      终于,他不在是她的扶苏哥哥;终于,让他也尝到了背叛的滋味。

      可是,纤白的手伏上衣襟。

      为何这里,会痛的无法站立?

      “小五,”扶苏的声音远远传来,有着透破世俗的无奈,“你如何忍心铁蹄横流万里坚城,满世慌乱。”

      心中某一处,骤然倒塌,溃不成堤。

      扶苏,十年情谊终究抵不过你的万千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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