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乐臣生

22、思绪如麻（上）

　　顾青梅洗着悲伤地想，她是不是应该和许霓保持距离？这么多年，她有时候真的觉得累了。也许做朋友，放下自己的幻想，她能够活得轻松点。她和许霓也许能做一辈子的朋友。那样不好吗？
　　晚上她端着一杯茶来到许霓的工作室。许霓埋着头，灯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她的修长光洁的脖子，细嫩的耳垂，温和内敛的眉眼，薄薄的嘴唇，还有从耳畔漏下的几缕头发。
　　她听到顾青梅进来的声音，抬起头对顾青梅微笑。接过顾青梅手里的茶。
　　顾青梅对许霓还以一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胡乱拿起一本书翻着，也没看进去。她想起刚才放弃的念头，忽然满嘴苦涩。她此时明白一点，不是她不能放下，是她根本就不想放下，不愿意放下。顾青梅心中的许霓什么都好，和许霓相处的过程也是美好幸福得不可思议。
　　她舍不得。越和许霓相处越舍不得。这时候就像是吸毒的人，理智告诉她有益无害，偏偏情感和欲望控制了自己的行为。自己也骗自己，也许……也许不会有很严重的后果。至少我此时很快乐。
　　她苦笑。
　　许霓喝着茶，甘甜清醇。她侧眼偷看顾青梅。顾青梅身上的忧郁已经出现好几次，到底是因为谁？她想着想着心情就烦乱，胡乱又喝了口放下，开口：“青青……”
　　开口又不知想说些什么。
　　顾青梅被许霓的话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她没看许霓，只低低应了声：“嗯？”
　　顾青梅此时的应声分外慵懒。许霓本只是简单地叫顾青梅一声，此时那声“青青”和现在顾青梅的嗯声，倒平白生出无限旖旎。便似是情人间的应和，温情暧昧。
　　许霓有点发愣。
　　顾青梅没等到许霓的下文，兀自按捺了杂乱的思绪，向许霓那里看去。
　　许霓被顾青梅的眼神看得慌了心神。她没怎么注意看过顾青梅的眼神。平时顾青梅总一副懒散的样子，间或害羞，就像是个恬淡的少女。一股文人气质。即使偶尔唠叨下，也只是轻轻婉转地说两句。
　　顾青梅的身上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高傲，让她显得不好接近且冷淡。在和她不熟的人看来，就是清高。不过她的冷淡和许霓的冷淡却又是不同的。许霓的冷是一种冰冷，是一种孤僻不喜喧哗远离人群之冷；顾青梅的冷淡若有若无却丝丝入扣，她那是不和不喜之人多话，是与人相交淡如水彬彬有礼的淡。
　　而顾青梅此时的眼神，柔媚关切，眼眸深深。睫毛微长，在灯光下，垂下一片细密的阴影，便似一潭深深的水。
　　这样的眼神在顾青梅身上出现，许霓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此时莫名觉得危险起来。低头避开顾青梅的目光：“只是想和你说声，不用在这里等我。你若是困了，就先去休息吧。”
　　顾青梅又遭到许霓无声的拒绝。尽管她不知道许霓的心思，许霓也躲避得若无其事。可是许霓的无心躲避，顾青梅的有意表情，顾青梅能够感觉到许霓的躲避。
　　她不知道许霓是不是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思，但是不管许霓此时的行为是知道后作出的拒绝也好，是自觉下的条件反射也罢，都是一样的拒绝。顾青梅心里黯然，只轻轻应声便起身离开。
　　许霓此时心乱如麻。不知为了什么，直觉告诉她，她伤了顾青梅的心。
　　接下来的日子和以前差不多，只顾青梅晚上再不会去工作室里陪许霓坐上一回。虽然还是一样的关心，可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显被拉开。
　　对此两个人之间似乎有着古怪的默契。
　　这天顾青梅接到她老头的电话。看到来电显示时她惊讶极了，老头可很少打电话给她。自从上次和老头出柜，这都两个多星期了，老头都没找过她。
　　“老头你有事？”顾青梅接起电话，急匆匆问。
　　那边的老头沉默了会，刚开口说了个“我”字，就又开始沉默。
　　可急死顾青梅了，她劈头盖脸胡乱猜测：“是老头你被哪个美女成功勾引现在想和你女儿说一声么？”
　　“……”
　　要是顾青梅现在在老头旁边，估计又能看到老头瞪她。
　　顾青梅心里偷笑，猜想老头不爱打电话是不是打电话不能让他的眼神示意达到功效？
　　那边的老头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是想问你，你那个女孩现在和你怎么样？”
　　顾青梅心里奇怪得紧，老头会过问她这种事情？老头一向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这时候问她这个？
　　不过这也是问到她心里去了，她最近心里都苦得很，有意拉开和许霓的距离，她很不好受。老头问的问题触到她的泪点，心里伤心，声音里却不能表现出来：“哎，这事很悬啊。估计是很难成功。哎。老头你别急，这事情可是急不来的。”
　　她的话说得倒是若无其事，可老头养了她这么多年，妻子死得早，又当爹又当妈，怎么会不了解这个女儿的性情。
　　自己的女儿性格执着，重情之极，当时她那兴奋的语气至今老头都记得，明明是对那个女孩子很上心。老头当时就担了份心，怕女儿伤心。等来等去到今天，犹疑着给自己的女儿打个电话。哪知道女儿给他这种回答。
　　他心里叹气。随便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顾青梅想起两个多星期的自己，当时自己还是一派兴奋，忐忑地出柜；当时没和许霓关系处得这么近；当时她对许霓这样渴求在一起的想法。时间让一切变化。回想起来令人恍惚。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没变，多好。一切都没改变，她还是那个单纯想要接近许霓的顾青梅，不会这样心思百转千回，忽而伤心忽而展颜，多好。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