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抓老鼠的就是好猫》司夜

1、喵～

　　撒加趴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斜洒一身，牠眨眨双眼，蓝灰色的蓬松尾巴左右甩甩。

　　这可不是在午睡晒太阳。正对花园的客厅右侧落地窗前，是整个屋子里光线最好、视线最佳、声波最不受阻，并且能随时随地监控屋里屋外的地点。牠每天午餐过后都要来这儿趴上几个小时，拉紧神经，竖直耳朵，全神戒备。

　　「神经干么绷得这么紧呢？瞧，毛都竖起来了。」

　　牠来了，无声无息踩着步伐从矮墙上跳下，来到落地窗前的台阶上趴卧着。

　　摇晃着优雅犀利的金褐色短毛尾巴，牠咧开嘴露出两侧尖牙：「嘿，颈子别那么僵硬。不放松点的话，连我看了都觉得累，这可不是搭配午睡的绝佳风景呢。」

　　看不惯的话，何必天天来我对面午睡呢？撒加斜睨了一眼，不吭一声转过头去。虽然认真拌起嘴来肯定是自己胜利，不过，那太没营养了，与其浪费时间，索性不理不睬。

　　趴在温暖的阳光下，名叫艾俄洛斯的猫懒洋洋地问：「我说，你老趴在这里做什么？你又不午睡。」

　　撒加不回答。

　　一片沉默。

　　窗外有麻雀吱啾声，围墙外的巷子有脚踏车叮铃铃声，屋子里有时钟滴答滴答声，然后，落地窗里外有两个心跳噗通噗通声。

　　安静得连心跳都听得见的程度。

　　好难得啊，牠没有继续追问。老是喜欢咬别人尾巴、拿爪子耙纱窗打扰别人安宁不就是牠的习性吗？更甚者，还会用强壮的前脚把纱门拉开一条缝闯进别人家里。

　　怪异的安静让全身细胞都不对劲，撒加终于转头过来：「最近，那种生物又开始出没了。」

　　「那种生物？」

　　有着鲜亮金褐的毛色，健壮，喜爱冒险的野猫艾俄洛斯听见了令牠感兴趣的话题，于是竖起耳朵。

　　「繁殖力特强，环境适应力良好，行动快速，喜欢阴暗，经常出现在厨房的灰色啮齿类……」

　　「喵？」

　　什么跟什么啊！艾俄洛斯一脸脱力：「老鼠就老鼠，拐弯抹角啰唆了一堆，也没有比较清楚明白嘛。」

　　具体而详实的说明比含糊笼统的代名词来得有意义－－这是目前撒加脑中浮现的句子，不过牠并没有说出口，因为这超出艾俄洛斯的思考逻辑之外，而无法取得共识的沟通是无须进行的。

　　「可能是跟着垃圾车来的，只有一只，附近也没有其它同种生物出没，厨房收拾的很干净，找不到充足的食物，缺乏□□对象，牠很快就会离开的。」

　　我为什么要花精神去做没有具体价值的事？撒加心里如是想。

　　「但你是猫吧？」艾俄洛斯尾巴甩啊甩。

　　「什么意思？」

　　「是猫都会有猫的天性，喜欢有速度感的小东西，用爪子拨弄玩耍、压扑－－尤其是追逐老鼠。用尖利的牙咬住挣扎的灰色皮毛，快乐地送给自己喜欢的对象，不是这样子的吗？」

　　「……」

　　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抓老鼠？这一点撒加持保留态度。

　　「阿西娜不喜欢老鼠。」

　　哦，意思是你要是抓了老鼠，就会送给那个叫阿西娜的人类？

　　艾俄洛斯心里有点介意。

　　「人类很少喜欢自己的猫嘴上叼着老鼠－－不管是不是新鲜的。何况她每天都让你跳上他的床睡觉，人类或许很讨厌老鼠的味道。」艾俄洛斯瞇起眼睛，兴味地看着眼前的蓝灰色高贵家猫。

　　「但是，你不喜欢抓老鼠吗？」

　　艾俄洛斯知道－－撒加其实是为了讨好主人而压抑了自己的本能。

　　在撒加七个月大之前，西区曾经有过有一对双生的野猫，牠们拥有微脏却健康的青灰毛皮，聪明野性的野猫直觉，热情而活泼，喜欢跳跃、奔跑、还有老鼠－－

　　直到其中一只被人类女性捡拾豢养之后。

　　而艾俄洛斯认识叫做阿西娜的人类家里养的这只漂亮纯种蓝波斯时，是几个礼拜前的事，牠干净、优雅、富有家教，而且不抓老鼠。

　　你真的不喜欢抓老鼠？

　　「放任家中鼠辈横行，是家猫的耻辱吧？」

　　好吧，不管你喜不喜欢。

　　艾俄洛斯抖去身上的一片落叶，扒开猫咪出入专用的小纱门，靠近撒加的身边。

　　「还是说，你根本忘了怎么抓老鼠？」艾俄洛斯瞇了瞇眼。

　　撒加吊起眼睛，颈子附近的长毛逐渐竖起，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低鸣声。

　　「喂喂，别生气，我可不想被你的爪子伺候。」激将法不成，艾俄洛斯缩起脖子，识趣地倒退一步。

　　突然，撒加拉直耳朵，尾巴高举蓬起，转头望向厨房的方向。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

　　紧接着「锵」一声，从厨房传来瓷器摔碎的声响。

　　「喵，看吧？」

　　艾俄洛斯顿时露出兴灾乐祸笑容调侃：「还发呆呢，当你在精密地计算老鼠的出没频率、奔跑速度、逃窜方向、抓老鼠的时间、角度和冲撞加速度等问题的时候，老鼠已经打破你主人的盘子了。」

　　「……」

　　「喵～不会吧？」艾俄洛斯瞪大眼睛。

　　撒加盛满不服气的瞳孔中，露出『要不然你是怎么抓老鼠的』的神色。

　　「我才不像你这种参展用的娇贵少爷。不就是老鼠吗？快速追赶、扑上、踩住、狠狠咬下，这不就对了？」

　　「我随便说笑，想不到你真的是在想种问题……」艾俄洛斯愉快地摇起尾巴，在撒加的脑门上拍拍。

　　「你还是猫吗？」口头上总屈居下风的艾俄洛斯，难得逮到机会训起撒加：「虚伪，装模作样，别扭又固执，老想些很无聊的问题，忙着讨好人类，没有身为猫的常识，根本就……你要干嘛？」

　　一直趴着的蓝灰色家猫缓缓起身，保持一惯优雅地靠近金褐色野猫面前，越来越近，直到鼻子几乎要相贴，呼吸喷在彼此脸上──

　　撒加露出家教良好的漂亮微笑。

　　「喵呜－－－－－－－」

　　下一秒钟，一声凄厉的猫吼划过落地窗、飞过小花园，传到围墙的另一端。

　　※　　※　　※　　※

　　今天和一群姐妹淘从百货公司血拼回来的阿西娜，在她把钥匙插进门锁的时候，猛地看见一只黑猫从家里的围墙内窜出。

　　「那不是最近常跑来的野猫吗？牠的鼻子怎么了？」

　　算了，牠怎么了也不是我的责任，又不是我养的。

　　※　　※　　※　　※

　　「呀啊────！」

　　隔天早上，少女的闺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花容失色的她发现自己的枕头边躺着一只还很新鲜的死老鼠，并且，那只老鼠少了一条尾巴。

　　※　　※　　※　　※

　　而那天午后，鼻子惨遭撒加爪吻的野猫艾俄洛斯学不乖地又来到落地窗前，然后，牠讶异地发现窗子另一头，总是紧绷着神经的家猫撒加在暖暖的午后阳光下瞇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窗外的露台上有一截灰色的老鼠尾巴。

　　「喵～」

　　唉呀呀，看来这只伤了鼻子的猫……心情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