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清影》月熙然

34、第三十四章 峰回路转

　　见张大娘拿了那十元钱喜滋滋地回转屋里，叶妈妈怀抱叶柳满面愁容地看着叶萍，“这可是我们最后一笔钱了，以后可要怎么生活？”

　　“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叶萍低头缝着手中的衣服，这是隔壁乔大姑娘出嫁时要穿的喜服，两日之后便要。按照当地的习俗，本应由乔大姑娘亲手缝制。但自从叶家母女来到这里，村人见她们衣着别致，尤其是叶萍，不论是麻布还是绸衣，只要一经她手，总会有新鲜的花样，穿在身上也甚明艳动人。再听说这些衣服是她们自己裁剪、自己缝制，村民们都爱她娘俩手艺，便陆续有三两个央上门来求她们做新衣服。

　　一件新衣服做完，不好意思的村民往往会留下一些东西以作酬谢，有时是几斤大米，有时是几只鸡蛋，也有的是自家园里结的一些瓜果，偶有家境殷实的，也会留下几文钱。遇到经济和她们一样困窘的，叶萍照样是笑盈盈地接过来，从不说刻薄话。久而久之，村民们就形成了一个惯例，要缝制重要的衣服，必定来找这娘俩。

　　再加之门前便是一条河，虽说没有船，但在河里撒张网，也能捕上几条鱼来，换个油盐钱；再加上自己院里种的蔬果，虽说生活拮据，但也把这两年勉强过了下来。

　　眼看着日头西斜，镶了金边的晚霞红通通地挂在房檐上，叶妈妈开始张罗起晚饭来。叶萍在院子里逗小柳儿玩耍，炊烟在厨房上空袅袅升起，一阵风起，顿时向四面八方飘去。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声，不多会儿，饭菜的香味便传了过来。小柳儿皱着小鼻子，可劲儿地嗅了几下，粉嫩的唇边很快出现了清清的一串口水，垂涎欲滴地扯着叶萍往厨房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吃饭，吃饭。”叶萍见他猴急的可爱样，幸福感油然而生，一把将他抱在怀中，狠狠地在他胖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厨房里点着一盏煤油灯，随着窗户里穿进来的风忽东忽西地摇曳着，在墙壁上涂抹着深深浅浅的阴影。饭菜已经热腾腾地摆放到了桌上，一碗鱼头豆腐汤正俨俨地冒着热气，一碟素炒青菜，白色的蒜瓣衬着碧绿的菜叶，煞是好看。三碗米粥，其中两碗清可见底，米粒屈指可数，但另一小碗却装的极稠，中间还卧了一只金色的荷包蛋。

　　叶萍将怀中的柳儿轻轻放下，去院中搬凳子。那柳儿扶着桌子，慢慢地从东转到西，最后立在放了荷包蛋的那只小碗前不动了。叶妈妈正在锅中铲玉米饼，一抬头，见他拿起桌上的筷子，就向荷包蛋扎去，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不由乐得哈哈大笑。叶萍进得屋来，也不由笑了起来：“这孩子，比谁都精！一准知道那碗是给他的！”

　　叶妈妈撩起围裙擦了擦已然笑出泪花的眼睛，“也苦了这孩子了，幸好生得健壮，粗茶淡饭照样吃得香。”

　　叶萍坐在柳儿的旁边，夹起一筷豆腐，放到嘴边，细细地吹凉，放进柳儿的调羹中。那柳儿也甚是乖巧，见他娘喂他吃饭，也不淘气，也不挑嘴，只张着小嘴，吧嗒吧嗒地嚼着。

　　一家三口正在吃饭，就听有人敲门。叶萍忙住了筷子，去应门。不一会儿，便和两个人一起进了屋，原来是隔壁的张大爷和张大娘。

　　张大爷是一个憨厚的中年人，身材槐梧，穿着一身粗布长衫，一进门，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柳儿本来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全神贯注地对付着碗里的米粥。此时，见自己面前多了一只满是糖果的大手，立马惊奇地瞪大了两只杏核般的圆眼睛，放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甜甜地叫道：“爷爷，抱抱。”

　　张大爷“哎”了一声，笑意在满是皱纹的眼角旋转。他一只大手将柳儿凌空抱起，另一只手灵活地剥开了一颗糖，放进柳儿的口中。柳儿含着糖的小嘴在他粗糙的脸上胡乱亲着，张大爷乐不可支，看那样子，似是爱到了心坎里。

　　叶妈妈已经端了两张凳子过来，张大爷抱着柳儿乐呵呵地坐了下来。叶萍见张大娘仍然站着，不由笑道：“张大娘，请坐。”

　　张大爷抬起头来，目光锋利地扫了她一眼。张大娘被他一看，红了老脸，吞吞吐吐道：“叶姑娘，今天我不应该向你要那十块钱。”说着，便从兜里摸出了那十元钱，向叶萍递了过来。

　　叶萍大惊，忙道：“这是干什么？我们住房，就应该交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张大娘，你快点收好！”

　　张大娘偷偷地向张大爷瞄了一眼，见他虎着脸，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赶紧低声道：“你快收下罢！我们家老头子生气了！”

　　叶萍执意不收，二人正在推来让去，张大爷在旁看得心焦，开口道，“叶姑娘，我家老婆子不懂事，还希望你们能原谅她。这房租，还没到交的时候，你们就先把这十块钱拿回去，我知道你们手头上紧。”

　　叶萍笑道：“离交房租也没几天了，张大爷，您就收下吧。你们对我们的帮助已经很多了，您要不收这租钱，我们怎能住得安心？”

　　张大爷见叶萍一脸坚定，知她向来说一不二，想了片刻道：“这样好了，这十元钱我们收下，但不是作为房租钱！”

　　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一屋子的人都定着眼瞧他，只有柳儿浑若无事，一片天真，在他怀中上窜下跳。见众人都凝神注视着自己，张大爷呵呵笑道：“我不是在城里卖烧饼嘛！现如今年纪大了，总觉得力不从心。我寻思着，你的十块钱就算做入股，我们两家合成一家，一起来做这烧饼生意。有了收益，我们五五分成。叶姑娘，你觉得我这个方法可不可行？”

　　张大爷一番话出口，叶萍顿时感激涕零，见张大爷充满期待地瞧着自己，忙道：“不能五五分成！”

　　张大爷一愣，旋即醒悟道：“对，你年轻，出力肯定多，那就四六分成。你六，我四！”

　　叶萍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您素日来，对我们孤儿寡母一直甚是照拂，我们一直铭记在心！您这烧饼生意，我们怎能再去分一杯羹。您需要我帮手，只需吩咐一声便可，何来分成之说？”

　　叶妈妈和张大娘见他二人在这里谦让，心中都俱为感动。张大娘站起来，走到叶萍面前，拉着叶萍的手，亲热地道：“叶姑娘，你可不能再谦让了。我们家老头子的脾气，可是和你一样，也是说一不二。这样吧，我来说一句公道话，还是五五分成。虽说我们资金投入多一点，但你年轻，脑子活，出力多。这以后，还要辛苦你和老头子一起去宁远城卖烧饼，所以你拿五成也是应该的。”

　　叶萍见张大爷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知道如果再拒绝下去，也未免太不通人情，只得含笑道：“既如此，我们就沾您的光了！”

　　张大娘见她松口，不由邀功地瞧向张大爷。张大爷见她挑着眉毛，嘴角带笑，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不由“哼”了一声，目光转向小柳儿，再也不瞧她一眼。

　　张大娘却也不在意，乐呵呵地跑到他面前，蹲下身子，和他一起逗小柳儿玩。

　　叶萍和叶妈妈相视一笑，这两口子的恩爱，真是羡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