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无涯》东宇无意

38、小宝的离去

　　要不是身为皇子还有其他的责任，南尔庆几乎不离开风无涯的住所。
　　风无涯也十分欢迎这个热情爽朗的少年，不仅是他带来的别具一格的南凌曲目，更是他带来的美酒芳醇。
　　他们两人时而品茶，时而研究曲目，气氛融融。
　　南尔庆把南凌的趣事说给风无涯听，风无涯听得津津有味，听到高兴处还时不时地打趣几句，惹得两人抚掌大笑。
　　看着风无涯毫无顾忌地与人说笑，人妖理所当然地在旁边时不时掐几下惹起她的注意。
　　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人谈着谈着就会醉倒。
　　每次风无涯都会醉倒在人妖的怀里，这是世无双为什么没施计撵走南尔庆的原因之一。

　　南凌的夏天气温很高，正午时尤其吓人，所以一向习惯在夏天昼伏夜出的南凌人早就躲在冰果里避暑了。

　　而现在风无涯的屋里不但没有冰果，而且也没有在南尔庆特别预备的寒玉床上避暑。

　　汗水像小溪一样自风无涯脸上流淌下来，此时的她正神情肃穆，眼神专注地给小宝去毒，手里银针飞快地变换。
　　这是去毒的最后一步了，马虎不得。

　　风无涯甩了甩手，活动一下使用过度的手指。
　　把睡着的小宝放到寒玉床上，亲了亲他粉嫩的小脸。
　　以后小宝再也不会受寒毒之苦了，风无涯欣慰地笑笑。

　　风无涯站起身来，轻手轻脚来到另一旁紧闭的门前，无奈地摇了摇头。

　　轻轻地推开门，门里的热泉里盘坐着一位浑身赤\裸的玉人。
　　风无涯看了看紧闭的门窗，她实在不了解眼前的男人，告诉她自己是男人，怎么就那么难？
　　当风无涯忍无可忍，提出一定要为他诊脉时，遭到世无双的誓死抵抗。

　　世无双会借风无涯为小宝去毒不能理会他时，自己闷在屋里自我医疗。
　　死撑就死撑呗，每次都会在关键时刻走火入魔。

　　正想着，世无双的身子颤了颤，又要走火入魔了。
　　风无涯赶紧走过去扶住快要倒下的身子，盘腿坐在他身前，以复杂繁琐的手法施针。

　　世无双缓缓地睁开眼，今天又熬过一次，这次过后只要在进行几个小周天的疏通，自己就会痊愈，而且功力还会再提高一个层次，到时天下间能胜过他的就没有几人了。
　　小牙子还天天担心，非要用他那三脚猫的医术给自己治病，不用他自己不也挺好的吗。
　　小牙子——，怎么能让你给我诊脉……

　　“就知道和那黑小子喝酒，一个成家的人也不知道保持距离。”
　　世无双一出门就看见堂屋里躺在地上的风无涯，不由嗔怪了两句。
　　他以为是风无涯有喝酒了醉的不醒人事，其实是风无涯累的倒在了地上。

　　世无双轻松地抱起风无涯小心地把她放到小宝的身边。
　　真是天然的清凉幽香啊，世无双满足地蹭了蹭风无涯清凉的小脸，他每次都会感慨这小牙子怎么长的，竟然是玉骨冰肌软且香，让一向有洁癖的他都爱不释手。

　　怀抱着风无涯，世无双沉沉睡去。

　　世无双啊，世无双。
　　他不知道一向不喜与人接触的自己，为什么能自然而然地搂抱风无涯；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死活不肯说出自己的男子身份，他不是风无涯腹诽的人妖、女装癖；
　　他只是觉得一旦说出，会感到很害怕，他不知道身为男儿的风无涯知道自己的男儿身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不愿离开那酷热中的清凉，寒冷中的温暖，已然成瘾，不知如何放手。

　　“爹爹，你把娘亲丢在迷宫里了。”
　　小宝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风无涯。
　　“嗯，谁让他太吵了，还整天跟我抢尤尤果吃。”
　　风无涯不满地嘟着嘴，
　　“抢了他又不吃，整天藏起来也不让去我吃。”
　　“娘亲老是把尤尤果藏在无叶树后面，每次都会被爹爹找到哦。娘亲真是太笨了，小宝都知道换个地方藏的。”
　　小宝已经能很流利地和大人说话了。

　　“小牙子，你不等我！”
　　说着人妖破门而入，怒气冲冲。
　　“哎呀，娘子，你回来了。找不着你，快把我急死了。你看你头上这草，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哪敢正面和世无双交手，风无涯赶紧迎了上去。
　　貌似心疼，又极为温柔地摘去人妖头上的草叶，人妖的脸微微泛红。
　　小宝两胖爪子捂着小嘴，眼笑得弯弯的。

　　“真的吗？我等你好久呢。”
　　人妖有丝狐疑，有丝委屈。
　　“娘子，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
　　风无涯忙转换话题。
　　“不要，你做得饭太难吃了。我去做。”
　　“是是是，劳烦娘子了。”
　　风无涯唯娘子命是从。

　　“爹爹，你又欺负娘亲了。”
　　看着人妖走了，小宝悄悄地堆风无涯说。
　　“嘘，千万别告诉他。”
　　风无涯一副哥俩好地搂着小宝。
　　其实风无涯对人妖的态度也很奇怪。
　　这人妖怎么越来越贤惠了？

　　“无涯兄弟，我来了。”
　　一声熟的不能再熟的声音响起。
　　母子二人，哦不，父子二人对视一眼。
　　“南尔叔叔一来，你又要喝醉了。”
　　小宝小大人般地叹口气，忧心匆匆状。
　　“你不是一样，小鬼头。”
　　风无涯轻敲了小宝一下。

　　“南尔叔叔！”
　　小宝张开胖嘟嘟地小手欢快地迎接南尔庆。
　　“哦，亲爱滴小宝，亲爱滴无涯兄弟。”
　　南尔庆拥抱完小宝张开双臂就要拥抱风无涯，后领理所当然地被后面的人揪住。
　　“哦，亲爱滴美丽兄弟娘子！”
　　当然也没抱到，南尔庆早就习惯了，但热情丝毫不改。

　　“南尔，一起吃饭，坐。”风无涯招呼南尔庆，惹来世无双的一记白眼。
　　“娘子，你最喜欢吃的鱼翅。”
　　风无涯讨好地夹菜给世无双。

　　“哦，亲爱滴唔唔唔唔（无涯兄弟）。”
　　南尔庆满嘴地菜，腾不出空来说话，好不容易咽下去。
　　“无涯兄弟，这两天我接到线报，说是南凌进了很多不明身份的人。其中有一些是冲着无涯兄弟你的。”
　　“冲着我的？！”
　　风无涯放下筷子。
　　“嗯，另外的一些也很奇怪，有一批神秘人找一个中毒的男子，还有一些不同路的黑衣人在找一个婴儿，对了还有一批好像是西览的人在找一个女子。怎么都是找人的，”
　　南尔庆最后嘟囔了一句，
　　“不过你放心，找你的人都被我摆平了。”

　　风无涯看了一眼放下筷子的世无双和吃得欢快的小宝。
　　“南尔，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些麻烦。我不能连累你，南尔。”
　　“无涯兄弟，请你相信南尔庆。南尔庆是把你当亲兄弟的。”
　　“我知道的南尔，”
　　风无涯兄弟般地捶了一下神情紧张地南尔庆。
　　“我们一家人来路不明，又身在江湖，而南尔你从不在意，以诚相待，视如亲人。我风无涯岂是不明是非之人，”
　　风无涯摆手拦住急于解释的南尔庆。
　　“你那些人肯定身份不凡，否则怎么会连南凌皇室都惊动了。而凑巧的是我们一家人的情形又极符合他们描述的情况。我现在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人与我们是否有关，更不知道他们是谁。但作为兄弟，无涯绝不会为难南尔兄弟，绝不会置南凌百姓于不顾。”

　　风无涯不说还好，一说完南尔庆是死活不肯让风无涯走了。一把鼻泣一把泪地说自己没良心，只听父皇的，不顾兄弟情义，早知道就不在风无涯面前提这事了云云。
　　风无涯有些好笑，她并无责怪南尔庆的意思。正如她所说，她是真的把南尔庆当兄弟的。但她知道南尔庆就是下一届的南凌皇帝，无论是现在身为皇子的南尔庆，还是以后坐在至尊之位的南尔庆，都有不得不做的事情，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也知道南尔庆是真的在护住他们，但是风无涯经十年冠一赛在南凌的名气太大，又南尔庆张扬，谁人不知南凌二皇子和风无涯关系密切。
　　要找风无涯，先找二皇子。不过人家南尔庆可确实帮他们抵挡了来自各方的压力，让他们在皇宫能无忧无虑。
　　这一次其实风无涯已隐隐听到风声，而且南尔庆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说的，她怎会怪他。

　　小宝和世无双的毒已清理干净，只差调养了，现在各方的势力都找寻过来了，他们也该起来应付了。
　　风无涯好说歹说，万千保证不会有事，又离开的态度极为坚决。
　　南尔庆无法，只好答应，但这孩子老是觉得愧疚，无论如何都要风无涯收下一张能随意调动一千人的兵符，这还没完，还要调一千人的禁卫军来保护他们。
　　兵符风无涯勉强接受，但后者就免了。

　　最后，在南尔庆的万般无赖之下，两人以南凌的方式结拜异性兄弟。
　　南尔庆以南凌二皇子的名义宣布保护风无涯一家，让人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
　　风无涯一行人是在灌醉了喋喋不休的南尔庆后悄悄离开的。

　　是什么人能让极重义气的南尔庆保护不了自己的兄弟，是什么能让南凌皇室也不敢得罪的呢？
　　风无涯虽有些名气，但一为大夫，救死扶伤，一为乐师，调曲天下，都不会惹上极为恐怖的组织，那剩下的也就是身旁这一大一小了。
　　这人妖就不用说了，没有恐怖的组织杀他那才怪了。
　　而小宝…
　　而小宝有可能属于一个与世无双的天杀界相当的既神秘又恐怖的组织——黑白汇。
　　而且看起当年小宝襁褓上黑白的纯度，其地位还不低。
　　黑白汇具体是干什么的，风无涯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也是杀人的，好像是皇室杀人的工具，而且他们对黑白的崇拜程度让人感到恐怖。

　　风无涯静静地扫视了一圈后，轻轻地坐在旁边的石碑上，顺手拢了拢怀里的小宝。
　　“让他来见我，你们以为是个人就能把小宝带走吗？”
　　风无涯头也不抬，冷冷地说道。
　　那融在夜色中的黑衣人不但不退，反而围城一圈渐渐逼近。
　　“不自量力！”连人妖都不屑地斜了他们一眼。
　　“小牙子，出手不要留情哦。”

　　包围圈顿了一下，又继续前进，刚抬起脚，所有人一顿，然后迅速后退，皆俯身呕吐，呕的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哎呀，小牙子，你好恶心啊！”人妖捂着鼻子躲到风无涯身后。
　　“不好意思了啊！回去才能呕出来，那样才会舒服一些。对了，奉劝一句，不要动用内力，否则内力全失。回去后，让你们的主人来领解药。”
　　其中一个黑衣人一摆手，全体黑衣人一致后撤，瞬间消失在夜风里。
　　“连败走都这么拉风！”

　　与其说风无涯一直在抢救小宝，不如说是小宝给了风无涯重生的机会。
　　在举目无亲，走投无路，风无涯绝望得想要死亡时，是这个新生的生命给了她生存的勇气，鼓励她走出自己的绝望。
　　有中苦，受得住，说不出。
　　风无涯疼爱小宝胜过自己的生命，她都不肯把自己的命给别人，更何况是小宝。

　　“小牙子，你真要把小宝还给黑白汇吗？”
　　看着风无涯忧伤的眼神，世无双不知为何心中很是难受。
　　“我护不住他啊，那是连南凌皇室都不敢惹的人，何况是我，而且最重要的是，”
　　风无涯看了一眼和小蟒玩得极开心的小宝，小宝正大叫着“爹爹”，风无涯回了一个极灿烂的笑脸。
　　“而且是剪不断的血缘。”
　　世无双不知道有没有听清，那话语就飘散在风里。

　　小宝拉着他们非要一家人一起玩。
　　两人欣然加入，正玩得开心时，世无双猛然停下，给风无涯递了个眼色。
　　风无涯悄悄退出去。
　　待她再回来时，面色苍白如纸，后面跟着一个让天空都失色的黑衣人。
　　当他站在那里，即使是晴空万里，你也会觉得黑云压顶，难以呼吸。

　　“黑鬼，你把小牙子怎么了？”
　　世无双将风无涯拉入身后，紧张地看她有无受伤。

　　“世无双？！”
　　黑衣人的声音有些惊讶，但依然冷的让人打颤。

　　风无涯拍了拍世无双。
　　“我没事。”
　　这时她已把小宝抱起，小宝紧紧地搂住风无涯的脖子。
　　这几天，连小宝都感觉到了什么，一刻也不离开风无涯，缠风无涯缠得极紧。
　　而此时的小宝更是泫然欲涕，像要被抛弃的小白兔，泪眼汪汪。

　　“既然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小宝，但我想和小宝单独说几句话。”
　　也不等黑衣人答话，说完抱着小宝就走开了。

　　黑衣人与世无双对望中。
　　“举世无双！自身难保还想要趟浑水，先把你自己的手下管好再说吧。”
　　“黑白无常，你最好不要伤害他们！”
　　世无双沉声道。
　　黑衣人深深望了世无双一眼。
　　“世无双，不要忘了你们师门的规矩。”
　　世无双瞬间变了脸色。
　　“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操心。”

　　世无双转过身，目光温柔地凝视着一个地方，眼中放出令人心悸的亮光。
　　黑衣人顺着世无双的眼光望去，月光下风无涯抱着小宝款款而来，夜风吹起她宽大的衣袖，似犹豫的抱童仙子。
　　风无涯抱着小宝走到黑衣人面前，
　　“黑之裳，你与小宝虽是父子，可你却在他中毒后将之抛弃。你们黑白汇奉行优胜劣汰，小宝被你们抛弃，你弃之如敝履，可我待他如至宝。若非血缘关系，我今天绝不会让你带他走。”
　　风无涯轻轻地抚摸已被她催眠的小宝，心中难言酸涩。
　　她抬起头来眼神坚定，
　　“若小宝有不测，我风无涯在此发誓，我会毁掉黑白汇。”
　　风无涯轻轻地说出口，并不色厉内荏，但听起来却格外地胆颤心惊。
　　“不好笑的笑话。”
　　风无涯笑笑，没有反驳。

　　风无涯觉得自己的手好紧，明知道要给他，越想递出去，手却抱得越紧。
　　她不知道小宝是怎么出去的，她看到小小的、暖暖的小宝缩在黑色的僵硬的怀抱，然后她觉得腿一软，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她。

　　她稳了稳心神，却依旧站不起来，
　　“每隔一年，相见一次。”
　　她要保证小宝的安全。

　　黑之裳不置可否，他扔了一个东西到风无涯怀里，领着黑衣人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永远不要小瞧别人，黑之裳一年之后发现中毒时才明白这个道理和风无涯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一年一次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