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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萝卜头听了,不可置信地松了我的手,退了两步。
      来回上下打量我一番,脸上青青紫紫,红红白白了好一会儿,才愣愣地:“你你你……”
      他一双眼慢慢红了,喊了一句“我不信”就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我心烦得厉害,抬手将手里还捏着的杯中水泼在地上。
      幺妹还是一副被雷劈过的模样。杵在原地好久,才转过来抓着我的手,痛心疾首道:“这,这怎生是好……”
      我说:“放心,他不会去寻短见。”
      幺妹摇头:“不是,我不担心这个,我担心他会跟旁人说这件事儿。”

      我转过脸看她:“旁的人里包含大哥和二哥么?”
      她“嗯”了一声。
      我觉得近日烦闷的情绪稍稍消散了些,果然是一个娘胎里出来,就是要比那些不相干的人亲些。
      于是我心情颇好地准备抬手去摸摸她的脑袋。
      幺妹说:“主要是这事儿传出去,来家里拜访的人太多……最近灾害连连,又是雪灾又是洪灾又是旱灾,菜价涨了不只一点点,我怕家里买不起饭菜了。”
      我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
      她又说:“若是招来些宵小之徒,以前是不怕,不过现在就要请人来保护姐姐的安全,又要支付不小的一笔。太烧钱了。”
      我彻底把手收回来。
      幺妹抬头看我,疑惑:“姐姐你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我冷哼:“没有。”
      “哦。是么。”她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啊,我想到了,其实可以收费么。别人要想看姐姐,就收一个金铢……”
      我飞快的伸出手捏着她的脸狠狠掐,咬牙切齿:“你这个卖姐求荣的小混账!”

      收拾完幺妹,她趴在床头嘤嘤嘤哭了半天。
      我喝了一口新端上来的水,不是之前的晨露,清了清嗓子:“现在知道错了?”
      幺妹泪眼汪汪的点点头。
      我看着她道:“别再给我冒出这种想法,要是再有,下回就不只是这样了。”
      幺妹委屈地跟个小媳妇似的:“三弟会说出去么?”
      我想了想:“应该不会。传出去他自己会丢脸。”将被子拉高些,又道,“我脸上的妆是你洗掉的?”
      幺妹应了一声:“恩,房里的嬷嬷说,这些妆睡觉前都是要洗掉的,不然对皮肤不好。”
      我皱眉:“麻烦……算了,这事儿等会儿再和爹亲说。”

      “姐姐。”她吸吸鼻子,“晚上爹爹让你一同去大厅吃饭,大哥二哥都在。”
      我“唔”了一声表示听到,再喝了一口水:“我不去,等会儿你就说我腿没好,不去了。”
      她又说:“可是爹爹说就是抬也要抬你过去。”
      我放下手中杯子,温柔地冲幺妹笑了一下,她抖了一下,立马招了:“苏家的公子也来了。”
      我加深了嘴角的笑容:“他来了?”
      幺妹又抖了抖:“恩……”
      我突地敛了脸上全部的笑容,恨恨道:“这个死八公!”
      幺妹又抖了两下,过了会儿,怯怯的:“姐姐,什么是死八公?”
      我说:“女人被骂叫八婆,男人么,就是八公了。”

      。

      我是陆家大小姐,下头一个妹妹。
      至于多出来的三个,两个哥哥,一个弟弟,都是外来人口。我们可以叫他“便宜哥哥”,“便宜弟弟”。
      爹只有我和幺妹两个女儿。大哥是当今武当掌门座下的二弟子的孩子,我二哥是峨眉派如今掌门的师姐在外头胡搞生下来的,我三弟是陆家旁支一个嫡子,死了爹妈,家产又被他舅舅等人分刮得一干二净。
      总归是百种因缘会际,加上种种人为因素,反正结果就是我多了两个哥哥,大哥陆锦二哥陆卿,还有个弟弟陆苕。
      我是陆满。
      到我这处都是单名,唯独到了幺妹这儿,独她取了个两个字。
      当年娘亲为了生下幺妹,已经与世长辞。
      妹妹是早产儿,先天有些不足。
      算命的先生说,取贫一点的双字的名儿,便好养活。
      于是爹给她取名叫做,幺妹。
      通俗易懂且朗朗上口,在我看来,是个好名儿。

      自此以后,爹便没再娶旁的女人,并且从一个玉树临风风姿卓绝引来无数狂蜂浪蝶的美貌气质大侠变成了一个任劳任怨由孩子搓扁捏圆的悲催奶爸。而且这条一去不归的奶爸之路他还走的义无反顾,对此,无数江湖女侠对阿爹刮目相看,甚至芳心暗许。

      爹亲全部拒绝了,他表示自己清心寡欲一心养娃。不过就算如此,还是有女的找上门,鉴于爹亲不好出手,于是我打十岁开始,就接下了将觊觎爹亲美貌的女人打飞的重任。对于这件事儿,我是很高兴的,因为我六岁时候,便被爹送往一位隐居于山林的不出世的高人那儿学习。九岁的时候,上了年纪的师父因为吃葡萄吃的太过生猛,导致葡萄籽卡在气管里于是驾鹤西去同菩萨他爷爷切磋棋艺去了。回家之后,我一直无所事事,觉得自己一身武艺无可用之地,好在有这么多的女人垂涎爹的美貌,于是我一边欢乐地揍飞那些女人,一边甚是欣慰想着自己总算是有些用场了。

      于是乎,在我的奋发图强的精神,以及半夜爬墙头将那些企图以“生米煮成熟饭”的强硬手段促成一段龌龊婚姻的心怀不轨的女人打回家的坚毅的实际行动之下,我爹亲,终于,成为了江湖上一个不可亵玩的神话。
      我只差没在爹亲背上贴上一张标签——“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再说说我其他的这些个家人。

      先说我大哥。

      大哥整日同女人厮混,有时候我看着他那张冰山面瘫脸,很是没有想法。

      我和幺妹纷纷表示自己很难想象大哥同那些姑娘滚床单的时候也是人前这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而且他气场太强大,姑娘们要靠近他三步之内,实属不易。

      因为他很喜欢女人这一点江湖人皆知,所以一旦有人有事儿想打通陆家的关节,便会向大哥送些女人,然后我就常常见着那些美貌的女子战战兢兢地站在大哥身边,被大哥那通往地府的无底洞气场给吓的脸色苍白言语不能,更有甚者,直接尿出来了。

      我同幺妹就此事曾蹲在墙角研究,明明从那些江湖上甚是流行的话折子里看到的,那些被超级大侠的王霸之气吓得尿裤子的通常都是猥琐的纨绔子弟,为什么如今我们看到的却是美少女当众尿裤子如此不雅的事情?

      在当时这成了一个不解之谜,虽然我等日后我心智才成熟些的时候,我明白的很多时候现实和飘渺的传说总是相差很大,但当时这仍是让我很是郁卒些了日子,毕竟,我花了不只一点点的脑力和体力,最后得出这是个无解之题,这确实很让人抓狂。好比,你以为你家很有钱,可以让你这辈子挥霍无度,结果你才买了一座白玉观音像,就被人告知,你家一个子儿都没了,你以后只能趴街头数数腿毛抠抠脚底板,然后喝喝西北风。

      那位尿裤子的美貌姑娘并没有因此被退回,反而勾起众人高度关注和兴趣。从此她成为了我们家里大厅上侍女,并在日后的磨难之中成长为了一个十分有能力的侍女。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大约和大哥第一次见面给她心里造成了阴影,所以每次大哥一看她,她就两腿抖一抖,然后直奔茅厕解手。

      再来便是我二哥。
      二哥同大哥不一样,他整日同男人厮混。还是些十二三岁的白嫩嫩的少年。那些少年中,有些看起来比姑娘家还要有韵味。幺妹过去曾有一次吵着要讨一个小男生过来,结果被爹亲当众按在桌上直接用鸡毛掸子上演了一场“竹笋炒臀尖”,我在一旁抄着手看着,听她凄厉地喊着:“姐姐你千万别上来和爹爹联手来个男子女子混合双打啊!”

      虽则二哥对外挂出牌子说是对女人敬谢不敏,只爱须眉不爱巾帼,仍是有女人为他要死要活。让我印象深刻的有两件事,一件与江淮的名妓楚依依有关,此女以彪悍粗狂闻名于世。
      这姑娘前些年在一个冷的有些彻骨的冬天找上门来。

      那时候,我十二岁,个子还没长,才到楚依依的腰。她刚进门的时候,我以为她是一般的追求爹爹的女人,也就没对她特别上心。对她长什么也没有好奇之心,所以低头喝着茶水连头也没抬过一下,等她站在我身旁了说话了,我才得知她是来寻我二哥的。

      我当时的反应,先是问幺妹太阳今早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然后就抬头努力想要看看这姑娘长什么样,奈何那姑娘比我高出很多,而且,这是个冬天,她穿着一件狐裘,她同我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低头,她领子上的毛毛将她的侧脸遮了大半,本来我可以让这姑娘在原地等着自己去找二哥,然后我就趁着这机会跑到几步之外,这样就可以在身高有着明显差距的情况下看清那姑娘长什么样。没料到这时候二哥就进来了,他们两个人聊了几句,这叫做楚依依的姑娘就默默走了。临走前赏了二哥两个耳刮子。左右各一个,还很对称。

      我问幺妹有没有看见楚依依长什么样儿。幺妹表示没有。我们都觉得很遗憾,然后回想方才这两人对话的内容,楚依依重点说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她自个儿同我二哥有过露水之欢,第二件是她要在这城里待上三日,她说她已经给自己赎身,她等他。

      最后这一句楚依依说得来是嗲的不能再嗲,柔情得不能再柔情,如今我回想起来仍会起一层鸡皮疙瘩。不过二哥回话的内容太欠,于是楚依依特意营造的这旖旎气氛就碎裂了,并且她毫不犹豫的打了二哥的脸,让这已然破碎的旖旎气氛破碎的更加全面。

      我和幺妹对这楚依依的相貌都很感兴趣,于是后面的三天我们两人便一直鬼鬼祟祟地徘徊于楚依依下住的客栈,不过楚依依始终没有出门,我们最终还是没有看见楚依依的样貌。
      第三日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雨,我和幺妹在在客栈对面的一个胭脂店里一边躲雨一边买了一盒胭脂。店家因为我们买了一盒胭脂,虽然是最最劣等的胭脂,便不好强行赶我们出去,而且雨天也没有客人了,所以我和幺妹心安理得的蹲在店门口,关注着对面客栈的动静。
      幺妹觉得二哥不会来,我觉得二哥是会来的,一刀两断的事情,总是要断的彻底些,这对双方都好。

      果然过了晌午的时候,二哥执着一把十八竹骨的紫竹伞,一身紫色的衣裳,踏着不大不小的雨,出现在街头。
      幺妹表示她对我的景仰之情如滔滔东流水一般绵绵不绝。
      天空阴霾。沉沉的灰蓝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
      总觉得隐隐约约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我从怀里摸出了个馒头,分了一半给幺妹,两个人蹲着,幺妹感叹,二哥这么看着真是衣冠楚楚。
      我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客栈二楼临街的那扇窗被人推开,谁都没有料想到,那一袭红衣直直地从上头坠下,像是被弹弓打中的鸟儿。
      惶惶凄凄的红。
      而那本该是新娘子出嫁时穿的衣服。
      我手里的馒头没捏住就掉在了地上,我一把遮住了幺妹的眼。
      幺妹安安静静不吵不闹,过了好久,她轻声问我:“姐姐,楚依依呢?”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被二哥抱走了。”
      我松开遮住幺妹眼睛的手,幺妹转头看了看身后没人的铺子,奇道:“怎么没人了?”
      我说:“都去看热闹了。”
      回家的路上,我看见客栈门口那一抹红,已经被雨水冲撒开了,徒留一点红痕嵌在石板与石板的缝隙之间。
      我原以为,从高空坠下,这人该是被摔得血肉模糊,血流如注的,结果没想到只留下这么淡淡的一点痕迹。
      如画笔浅浅勾勒了两笔,还未盛开便已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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