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叶》苏可

2、金之卡帝西雷亚

　　18世纪的月光静静的照在巴黎美丽的灰色古堡上。月亮的清辉给城堡的凸出部分镶了边，光和影的混合使雕刻的凹凸部分像上了彩色似的。洁白的光辉任意变幻，给这座建筑蒙上了奇异的色彩，白天与夜晚赋予了它绝然不同的面貌。
　　此时，一扇黑暗的窗户后面突然亮起了光芒，一个白衣少女出现在窗前：她衣着单薄，黑头发像安的列斯群岛的女子那样，用一条马德拉斯绸巾束着，大个大个的发卷露在外面。她漫不经心的放下窗帘，点起香油。
　　“塔利雅！”
　　门外传来一声柔美的叫唤，随即门开了走进来一对姐妹。
　　姐姐阿格拉伊亚.德.朗格维尔侯爵小姐身材苗条，金色的头发梳成英国式发型，与英国画册中仙女般的美人颇为相像，尤其因为穿着波斯式丝绸睡衣，密密的褶裥掩盖不了她身上最美的线条和婀娜的身段。雪白的皮肤被双肩上华丽的白色镂空花边映衬得更加鲜明。浓密的黑睫毛覆盖下的双眼，使美丽的嘴巴在一颦一笑间完全符合她的名字。（注：阿格拉伊亚是希腊神话中美惠三女神之一的妩媚女神）
　　阿格拉伊亚缓缓的在扶手椅上坐下。塔利雅将头靠在她姐姐的膝盖上，白净的脸庞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仿佛盛开的玫瑰一般娇艳。
　　“我美丽的塔利雅，今天晚上德.埃古斯特伯爵一直盯着你看呵！他这样一直看下去，我真怕有一天会失去你呢.”
　　“亲爱的阿格拉伊亚，他和我不是一直都完整的属于你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平静的面容上闪过一道得意洋洋的光。侯爵小姐通过穿衣镜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禁微微一颤。
　　“塔利雅，我亲爱的妹妹，你知道背叛我的后果吗？”
　　“你爱佩莱蒂奥可胜过爱我啊，我的姐姐！”
　　“玛希洛，你出去吧！”
　　侯爵小姐突然高声说道，站在窗边的白衣少女愣了一下略带不安地望了望塔利雅，行了个礼带上门走了。
　　“塔利雅，你这样对我说话是什么意思？”
　　塔利雅仰起脸，双手环绕上侯爵小姐柔滑的脖颈微微一笑：
　　“今天是你的生日，阿格拉伊亚---也是我的。佩莱蒂奥向你送上婚约，向我却献上爱情。你爱他爱得发疯，这种疯狂的激情恰恰给了我机会。你的行为可不像你的名字哦，姐姐！那样文雅的男子应该是属于我的！”
　　“塔利雅！塔利雅！”
　　侯爵小姐脸色发青，双目圆睁，发烫的手猛地抓住塔利雅的双肩：
　　“你是我的妹妹！---我的双胞胎妹妹！”
　　“佩莱蒂奥为什么就不能是我的呢？只要朗格维尔能和埃古斯特家族联姻，这桩门当户对的婚姻能在法国和意大利得到祝福---阿格拉伊亚，是你还是我披上婚纱都无所谓吧！更何况---
　　她紧紧盯住阿格拉伊亚的眼睛，那双海绿色的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
　　“佩莱蒂奥已经不爱你了……从婚约公告的那一刻起，从你自以为拥有的那一刻起，从三个月前我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一刻起---你就失去他了,姐姐！”
　　侯爵小姐突然笑了起来，那一阵神经质的笑声在深夜寂静的屋子里回荡，好像从地狱里传来一般，带着冰冷的毒.
　　“我会让你如愿吗？塔利雅，看着你这张脸就好像看着镜子里的我一样。不，属于我的东西就永远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她停了一下，苍白的面容恢复往常的平静：
　　“晚安吧！塔利雅。”
　　“走入圣加纳教堂的人会是谁呢？阿格拉伊亚，我很期待啊！”
　　侯爵小姐望着塔利雅消失在门后的背影，鲜红的唇角扬起一抹阴沉的笑：
　　“我也是啊，塔利雅……

　　1775年二月的一天下午，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入德.埃古斯特公馆。
　　一名男仆从车上跳下急匆匆地走入前厅，过了一会佩莱蒂奥.德.埃古斯特伯爵带着好奇走了出来。
　　他走近马车。
　　“上车！”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马车深处传来，伯爵皱了皱眉跳上车……

　　“阿格拉伊亚！”
　　“您别说话，明天就是婚期，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请您以上帝的名义和意大利埃古斯特家族的名誉起誓---决不对我说谎！”
　　“……我起誓。”
　　“您是一个诚实的人，我相信您。佩莱蒂奥---
　　她掀起面纱，美丽的眼睛里透着亮光像热带的阳光般灼灼的刺人：
　　“我和塔利雅，你爱的是谁？”
　　“……”
　　“回答我！”
　　“……”
　　“佩莱蒂奥！”
　　“……阿格拉伊亚，你是我永远尊敬的人---
　　“我明白了……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塔利雅，你爱的是塔利雅！”
　　“阿格拉伊亚！”
　　“您放心，我不会杀了她。塔利雅是我的影子，杀了她就像杀了我自己一样。而你---你背叛我！”
　　“阿格拉伊亚，请你---
　　“你不会属于塔利雅的。”她冷冰冰的说，
　　“我对你的爱，我的骄傲和尊严，我的一切献给你的一切，你不屑一顾。你这个懦弱的男人！你爱塔利雅，为什么又要欺骗我？”
　　她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向伯爵猛扑过去。伯爵大吃一惊闪向一边，阿格拉伊亚扑了个空，她一转身，伯爵已打开车门。
　　“逃跑？没用的东西！”
　　她高举起匕首向他的后背狠狠刺去，伯爵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匕首上有毒，您活不过一刻钟的---这是你背叛我的后果！”
　　她缓缓地蹲下身捧起伯爵因痛苦而扭曲得变形的面孔：
　　“不用怕啊，我会随你而去的，佩莱蒂奥……在地狱里忏悔，饮着痛苦的眼泪哀号;罪恶之花的芬芳比天使的百合更加撩人不是吗？放任的自由还有禁忌的快乐像马尔戈红葡萄酒一样香醇呵！”
　　“塔利雅，塔利雅……
　　“塔利雅？……你想见她吗？她就在这里呀……我的佩莱蒂奥……
　　她吻上他渐渐冰冷的唇，带着满意的笑：
　　“我就是她啊……这样你就永远属于我了……永远不会背叛……姐姐会原谅我的吧！因为我是她的影子啊！一模一样的影子，一样到连你都认不出来呢！……她们都说我疯了，真可笑！我怎么可能会疯呢？……不！那种可怕的地方我再也不要回去！我的佩莱蒂奥，你会永远陪着我吧！像从前父亲和母亲那样……哈哈哈，在美丽的地下长眠吧！不肯安静的灵魂啊，要用什么来喂你们呢？……佩莱蒂奥，佩莱蒂奥……你好像他哦……父亲……为什么要杀我？我是塔利雅啊!你最爱的塔利雅啊……
　　……
　　“她死了……她的病大概发作了,以致又将自己想像成您而在错乱中杀死了伯爵，清醒后又将伯爵当成了父亲而自杀身亡……侯爵小姐您知道他们---伯爵和您的父亲确实是十分相像的，而塔利雅小姐当年所受的刺激正是因为她最爱的父亲……还有小姐，在她身上发现了这封信：

　　亲爱的阿格拉伊亚：
　　罗马的阳光再也照耀不到巴黎了。请你结束在意大利的旅程，尽快回到我的身边来吧！---因为某些可怖的真相！哦，我宁愿双目失明也不愿看到那样的一幕！母亲啊，您不该为她取名‘美丽’---最诱惑人的毒；也不该如此早的离我们而去……他睡在塔利雅的床上却干着不属于父亲的事！……快些回来吧！我最信赖的妹妹！……塔利雅生了重病一直在说胡话，我日夜守在她的床边就怕那可怕的秘密泄露出来。而父亲，他偶尔望向我的眼神让我浑身颤抖……上帝啊，我愿用我的一切来挽救朗格维尔家族的名誉，进修道院或是隐居，用永生祈祷……
　　你的姐姐：
　　欧佛洛绪涅.德.朗格维尔
　　1770年2月

　　塔利雅，这是你对我的报复吗？……对我当年杀死父亲和姐姐挽救你的报复吗？……神啊你对我的惩罚还不够吗？！这一次又要塔利雅替我救赎吗？……我可怜的妹妹……母亲，你的预言实现了呵！我们果然是受诅咒的魔鬼之子！好吧！就让我回到我出来的地方吧！回到那记忆深处的殿堂吧！
　　永不再离开……
　　……

　　“阿格拉伊亚，我的孩子，我以魔界之王的名义赐予你全新的生命和名字：塔利雅---我美丽的镜之巫女，去自由寻找你的猎物吧！

　　230年前的这一切，她站在黑夜远远的看着的这一切，也只剩下一抹淡漠的微笑在风里冷冷开着……
　　没有痛苦就没有泪，没有伤也就没有离开，不过是一个轮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