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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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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城市已经熄灭了最后几盏灯,只有林晚所在的出版社编辑部,还亮着一小片倔强的白光。
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重重地敲在键盘上,删掉了文档里那句“人鱼公主的牺牲展现了爱情的伟大与崇高”。伟大?崇高?林晚撇撇嘴,在空白的文档里重新敲下一行锐利的审稿意见:
【逻辑硬伤。人鱼以声音换取双腿,属于单方面付出且不对等的商业欺诈。上岸后无法有效沟通,仅凭容貌产生的爱意基础薄弱,缺乏现实支撑。建议修改核心设定。】
打完这行字,她似乎还不过瘾,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灌了一口,对着桌上那本纸质泛黄、散发着淡淡霉味的《永恒童话》古旧书稿继续自言自语地吐槽:
“用声音换腿?典型的霸王条款!上岸了怎么跟王子沟通?靠脑电波吗?还是指望你们有什么跨物种的心电感应?”她翻到人鱼王子化为泡沫的插图,手指点着那个俊美却模糊的身影,“还有你,王子殿下,救你的人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认不出来,路上随便捡个姑娘你就爱得死去活来?你这爱的到底是救命恩人,还是恰好出现在你苏醒时的一个符号?逻辑呢!基本的叙事逻辑在哪里!”
空荡的办公室里,只有她的吐槽在回荡。或许是她的怨念太强,那本古旧的书稿仿佛被触怒了一般,书页上人鱼王子化为泡沫的段落,那些墨色的字迹竟隐隐开始发烫。
林晚浑然未觉,她盯着那唯美又悲伤的结局,叹了口气,低声总结:“所以说,恋爱脑要不得,不管是人还是鱼……”
话音未落,书页上“泡沫”两个字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她的视野。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从书稿中传来,办公桌、电脑、咖啡杯……她所熟悉的一切都在眼前扭曲、消失。
“不是吧……差评……触发穿越机制了?”
这是林晚意识被彻底卷入黑暗前,最后一个荒谬的念头。
窒息。
冰冷的,咸涩的,无孔不入的窒息感。
林晚的意识在黑暗与刺眼的光斑间剧烈摇摆。上一秒,她还在加班吐槽那本该死的《永恒童话》,下一秒,就被丢进了这无边无际的咸水地狱。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耳膜轰鸣,肺部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火烧火燎地渴求着氧气。
她徒劳地挥舞着手脚,试图向上挣扎,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下沉沦。眼前是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蓝,只有一些发光的形态诡异的鱼类,像幽灵般从她模糊的视野边缘掠过,带着一种非人间的冷漠。
所以……差评真的会遭报应?一个荒谬的念头在缺氧的大脑里闪过。
因为吐槽了人鱼王子,所以罚我来体验深海溺水?这售后服务也太硬核了……
绝望像海草一样缠绕上来。就在她肺部的最后一点空气即将耗尽,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
一道影子,快如银色闪电,劈开了厚重的深蓝。
那绝非人类所能拥有的姿态。流畅,迅猛,带着一种属于掠食者的力量与优雅。林晚涣散的瞳孔勉强聚焦,只看到一条巨大且覆盖着月光般银色鳞片的鱼尾在她下方一闪而过,搅起一片湍急的漩涡。
不是想象中的温柔托举,没有浪漫的肢体接触。
那道银色身影的目标并非她。
几乎在同时,一股令人心悸的狂暴气息从侧后方席卷而来。林晚用尽最后力气偏过头,看到一头体型庞大形似鲨鱼却头顶生着骨刺的深海巨兽,正张着布满獠牙的巨口,朝她——或者说,朝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异物”——猛冲过来!那猩红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毁灭欲望。
要死了。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要成为深海怪物的点心。
预想中的撕裂剧痛并未传来。
千钧一发之际,那道银色身影挡在了她与巨兽之间。林晚看不清他的具体动作,只看到他手臂一挥,一道凝练至极又泛着寒光的“水刃”凭空出现,撕裂海水,带着尖锐的破水声,精准地斩在巨兽的鼻吻上!
“吼——!”
沉闷而痛苦的嘶鸣通过水体传来,震得林晚头皮发麻。那巨兽吃痛,冲锋的势头猛地一滞,狂暴地甩着头,暗色的血液从伤口处弥漫开来。
直到这时,那道银色身影才微微侧过身,目光投向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林晚。
隔着动荡的海水与弥漫的血色,林晚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超越了性别界限的俊美面容。皮肤白皙近乎透明,五官轮廓深邃而完美,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海藻般在身后飘散。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是一种冰冷的、仿佛蕴藏着极地冰川的苍蓝色。
此刻,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英雄救美的温情,只有满满的警惕、审视,以及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他救了她,但方式更像是在清除自己领地内的一个不稳定因素。
林晚的脑子因为缺氧已经是一片浆糊,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理智。眼前这俊美非人的生物,那标志性的银色鱼尾,与她记忆中那本破书里的插画瞬间重合。
混乱的思维直接支配了行动。
在他游近一些,似乎想进一步查看这个“异物”时,林晚用尽胸腔里最后一点挤压出的空气,对着他,一字一顿地吐出了穿越后的第一句,也是石破天惊的一句:
“别……别把声音……给女巫!”
说完,她眼前彻底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觉。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着更深的海底沉去。
……
莱恩,亚特兰蒂斯的第七王子,此刻僵在了原地。
那双冰川般的苍蓝色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愕然的情绪。
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秘密基地附近海域且穿着怪异,差点被低等海兽当点心吃了的陆地种族……认识他?
不,重点不是认识。
而是她那句话——“别把声音给女巫”。
这没头没尾的警告,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那就连最亲近的臣属都未曾告知的隐秘。
海巫婆乌苏拉确实不止一次暗示过他,拥有世上最美歌喉的他,若想获得在陆地上行走的双腿,并非没有办法,只需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比如,他的声音。
这是他内心深处极度排斥甚至感到羞辱的交易。爱,如果需要用剥夺自我,无法沟通来换取,那还是爱吗?那与驯服一只宠物有何区别?
这个陌生的陆地雌性,怎么会知道?又为何要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警惕心瞬间提升到了顶点。
他迅速扫视四周,确认那头发狂的海兽已经遁走,附近没有其他眼线。然后,他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个已经昏迷正缓缓下沉的人类。
她很脆弱,脸色苍白,黑发像水草一样缠绕在脸颊边,穿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紧裹着身体的布料(其实是林晚的职业套装)。看起来毫无威胁。
但她说出了那样的话。
莱恩蹙紧了精致的眉头。放任不管,她很快就会溺死,或者成为其他海兽的餐点。但带回去?一个来路不明的陆地种族,而且似乎知晓某些不该知道的秘密……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他看到一串细小的气泡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她的生命体征正在迅速减弱。
一种莫名的冲动,超越了他的谨慎权衡。
他尾鳍一摆,迅捷地俯冲下去,在她撞上海底尖锐的礁石之前,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触感意外的纤细和温热,与海洋生物冰冷或坚韧的触感截然不同。
他不再迟疑,将她拦腰抱起,以一种并不算舒适,但能保证她口鼻尽量朝上的姿势,银色的鱼尾有力地摆动,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远离王城、更为隐秘的珊瑚洞穴方向疾驰而去。
水流掠过耳际,莱恩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昏迷不醒的人类女子,苍蓝色的眼眸里冰霜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