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的业绩又失败了》木土呦呦

28、反派的察觉

　　纪承煦生物钟精准，在清晨六点准时醒来。臂弯里是熟悉的温热躯体，银色的发丝散落在他的枕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阳光晒过绒毛的洁净气息。
　　白萌睡得很沉，昨晚似乎累极了，蜷缩的姿势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幼猫，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清浅。纪承煦没有立刻起身，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掠过怀中人的睡颜。
　　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依旧会让他心生一种混合着惊艳与掌控欲的悸动。精致，脆弱，却又在偶尔醒转的瞬间，从那浅色的眼眸深处，泄露出一种与外表极不相符的、近乎冷漠的抽离感。
　　就是这种抽离感，最近让纪承煦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伸出手指，极轻地拂开白萌额前一缕碎发，指腹无意间触碰到对方细腻的颈侧肌肤。白萌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指尖，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仿佛依赖至极。
　　纪承煦眸色微深。依赖？他确实将这只小猫养得越来越依赖自己了。从最初的警惕疏离，到如今会无意识地在睡梦中寻找他的气息，会在他晚归时坐在沙发上等到睡着，甚至会因为他一句“不准”而委屈地抿起嘴唇。
　　这一切，本该让他满意。
　　但……
　　纪承煦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白萌因为睡姿而微微敞开的睡衣领口。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上，除了几处他自己留下的、已经淡去的印记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一种源自野兽般的直觉，在商场厮杀中锻炼出的、对细微变化的敏锐嗅觉，都在提醒他——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就是那次霍知槿来访之后。
　　那天他提前结束会议回来，客厅里只有白萌一人，靠在窗边，脸色有些异样的潮红，气息也有些不稳，虽然极力掩饰，但那微微红肿的唇瓣和闪烁的眼神，骗不过他。
　　他问谁来过，白萌说是霍知槿，来送文件。理由无懈可击，霍家与承煦集团确实有合作。但他记得霍知槿离开时，那略显仓促甚至可以说是狼狈的背影。
　　仅仅是送文件？
　　纪承煦不动声色地调取了公寓楼道的监控。画面显示，霍知槿确实是从消防通道离开的，而非正常乘坐电梯。这不合常理。
　　之后几天，白萌表现得格外“乖巧”。不再抱怨无聊，不再故意弄出噪音，甚至连他偶尔因为工作冷落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用那种笨拙又惹人怜爱的方式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他变得……安静了。而这种安静，透着一股刻意。
　　就像现在，明明睡在他怀里，身体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僵硬，仿佛在潜意识里，依旧筑着一道无形的墙。
　　纪承煦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他纪承煦的东西，从里到外，都只能打上他一个人的印记。任何试图染指，或是心生动摇的苗头，都必须被彻底掐灭。
　　他缓缓抽回被白萌枕着的手臂，动作很轻，没有惊动沉睡的人。起身，披上睡袍，走向书房。
　　加密电脑启动，幽蓝的光映照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调出了近期所有与白萌相关的、明里暗里的监控报告，以及保镖的日常记录。
　　记录显示，白萌近期没有任何异常外出，通讯也被完全屏蔽。与外界唯一的接触，就是那次霍知槿的来访。
　　霍知槿……
　　纪承煦的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他和叶清河不同。叶清河的偏执写在脸上，是明晃晃的争夺。而霍知槿，表面阳光正直，心思却更深沉。他是因为叶清河才对白萌产生兴趣？还是……另有所图？
　　更重要的是，白萌对霍知槿，又是什么态度？
　　纪承煦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白萌面对叶清河时的惊慌失措，面对自己时的依赖与怯懦，以及……提到霍知槿时，那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不自然。
　　那不是害怕，也不是依赖，更像是一种……难以启齿的混乱？
　　一个荒诞却逐渐清晰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他的小猫，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用他那副纯然无害的皮囊，和那双会骗人的眼睛，偷偷地……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甚至，可能已经……
　　“咔嚓”一声轻响，纪承煦手中把玩的一支金属钢笔，硬生生被他掰弯了。手背上青筋隐现。
　　他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白萌是被脑海里尖锐的系统提示音吵醒的。
　　【警告！目标人物“纪承煦”对宿主信任度下降15点！当前信任度：60（岌岌可危）！】
　　【警告！目标人物“纪承煦”占有欲指数飙升！当前：90（高度危险）！】
　　【“感情线业绩系统”：剧情线稳定性受损！请宿主立刻采取行动，修复与关键人物关系！】
　　【“甜心娇气”系统：紧急任务！[危机的清晨]：在“金主”情绪彻底爆发前，进行有效安抚，化解潜在冲突。任务奖励：娇气值+300，【危机预警雷达（初级）】x1。失败惩罚：面临“金主”的严厉审问与惩罚。】
　　一连串的警报像冰水浇头，瞬间驱散了白萌所有的睡意。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因为恐慌而剧烈跳动。
　　信任度下降？占有欲飙升？纪承煦他……察觉到了什么？是因为霍知槿那次吗？
　　完了。
　　白萌脸色发白，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子。他以为那天已经蒙混过关，甚至还因为完成了那个该死的“以攻为守”任务而沾沾自喜。没想到，纪承煦的疑心根本没有消除，反而在暗中发酵！
　　怎么办？他现在该怎么办？
　　按照“甜心娇气”系统的任务，他应该去撒娇卖乖，试图蒙混过关。但纪承煦不是傻子，他那种状态，普通的撒娇恐怕只会火上浇油。
　　承认？更不可能！先不说纪承煦会有什么反应，单是任务失败的风险他就承担不起。
　　白萌的大脑飞速运转，属于“世界大杀器”的冷静分析能力在危机下开始压过情感认知的迟钝。他快速回顾了最近的言行，确定自己没有留下实质性的把柄。纪承煦应该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那么，现在最好的策略，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同时……主动出击，转移焦点。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迅速调整出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和一丝不安的表情，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向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白萌轻轻推开，看到纪承煦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低气压。清晨的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冷硬的轮廓，仿佛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先生？”白萌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有刚睡醒的沙哑。
　　纪承煦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
　　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白萌的心沉了下去。他慢慢走过去，在距离纪承煦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像是不敢靠近。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更低了，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委屈：“先生……您……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他选择了一种最笨拙，却也可能是最有效的方式——示弱，并且直接将问题抛出来。与其让纪承煦的猜疑在沉默中发酵，不如主动引爆炸弹，在可控范围内解决。
　　纪承煦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像结了冰的寒潭，冰冷刺骨，直直地射向白萌。
　　“我为什么生气？”纪承煦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胆寒，“你做了什么，会让我生气的事吗？”
　　来了。
　　白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抬起头，浅色的眼眸里迅速弥漫起一层水汽，不是装的，是真的被纪承煦此刻的气势吓到了。他用力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我没有……先生，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您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前几天抱怨无聊？还是……还是因为霍先生来的那次？我真的只是和他说了几句话，他说是来送文件的，我……”
　　他语无伦次，像是急切的辩解，又像是害怕被误解的恐慌。他将“霍知槿来访”这件事主动提了出来，并且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试图将纪承煦的怀疑引向“自己因为被冷落而敏感多疑”的方向。
　　纪承煦看着他泪眼朦胧、慌乱无措的样子，眼底的冰冷没有丝毫融化，反而更添了一丝审视。这小东西，演技倒是越来越好了。
　　“只是说了几句话？”纪承煦向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白萌，“说什么了？能让你慌得从消防通道离开？”
　　他果然看了监控！白萌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强迫自己迎上纪承煦的目光，泪水恰到好处地滑落：“我……我没有慌……是霍先生他……他突然靠得很近，问我过得好不好……我、我有点害怕，就……就后退了几步……然后他说文件送到了，就走了……”
　　他半真半假地描述着，刻意模糊了关键，突出了霍知槿的“主动”和自己的“被动”与“害怕”。
　　“害怕？”纪承煦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害怕他什么？”他伸出手，捏住白萌的下巴，力道不轻，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是害怕他对我不利？还是……害怕他看出你什么？”
　　他的指尖冰凉，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白萌的皮囊，直视他灵魂深处。
　　白萌被他捏得生疼，眼泪掉得更凶，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这一次，恐惧是真的。“我没有……先生，我真的没有……我只想待在您身边……我哪里都不想去，谁也不想见……”
　　他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抓住纪承煦睡袍的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双盛满泪水的浅色眼眸里，充满了全然的依赖和乞求。
　　“我只相信先生……只有先生对我好……”
　　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打出的、也是最有力的牌——强调自己对纪承煦的绝对依赖和归属感。
　　纪承煦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白萌几乎以为自己要撑不下去了。那双深邃眼眸里的冰寒，才似乎稍微融化了一丝丝。
　　他松开了捏着白萌下巴的手，转而用指腹，有些粗鲁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记住你说的话。”纪承煦的声音依旧低沉，但那股骇人的压迫感稍微减退了些许，“白萌，你的世界，只能有我。你的眼睛，只能看着我。你的依赖，你的恐惧，你的所有情绪，都只能因我而起。”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独占欲，如同最坚硬的烙印。
　　“若是让我发现，你分了一丝一毫给旁人……”纪承煦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明确的惩罚都更让人胆战心惊。
　　白萌用力点头，哽咽着：“不会的……再也不会了……”
　　纪承煦似乎暂时满意了他的表态。他没有再追问霍知槿的事，但白萌知道，这件事并没有过去。它像一根刺，已经扎进了纪承煦的心里，只是暂时被按压了下去。
　　接下来的半天，纪承煦没有去公司。他待在公寓里，处理邮件，开视频会议，但白萌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停留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
　　白萌如坐针毡，却不得不强装镇定，努力扮演着一只受惊后愈发依赖主人的猫咪。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纪承煦身边，给他端茶倒水，甚至在他开会间隙，主动靠过去，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臂上，无声地寻求安抚。
　　纪承煦对于他的靠近，没有拒绝，但也没有了往日的纵容和隐约的愉悦。他的反应很平淡，仿佛只是在确认所有物的安分。
　　直到下午，纪承煦接到一个电话，似乎是关于叶家那边有什么新的动向，他必须亲自去处理一趟。
　　临走前，他站在玄关，看着亦步亦趋跟过来的白萌，深邃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
　　“乖乖待着。”他抬手，揉了揉白萌的银发，动作依旧亲昵，眼神却带着一丝警告，“等我回来。”
　　门在身后关上。
　　白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叮！紧急任务[危机的清晨]完成！评价：B级（成功避免 immediate 冲突，但未能根除怀疑）。奖励娇气值+300，【危机预警雷达（初级）】x1已发放！】
　　【“感情线业绩系统”：目标人物“纪承煦”信任度停止下跌，当前维持60。警告：怀疑种子已种下，剧情线依旧存在高风险！】
　　白萌看着系统提示，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
　　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
　　纪承煦的察觉，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他的头顶。而他与霍知槿之间那混乱又难以启齿的一页，成为了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他的退休之路，似乎走进了一条更加狭窄、布满荆棘的岔路。而他，必须在纪承煦彻底查清真相之前，找到破局之法。
　　否则，等待他的，恐怕不仅仅是任务失败那么简单。纪承煦那双冰冷眼眸深处隐藏的东西，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