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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致死的贪婪 ...

  •   祠堂那污秽的“神迹”无人再敢清理,腥臭日夜弥漫。

      孙老六、赵四等人的疯癫癔症是活生生的警示,将河神降罪的恐惧深深烙印在每个村民心上。

      清河村彻底被一种无形而沉重的绝望笼罩,往日的人气儿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只剩下死寂、猜疑和贴在每家每户门窗上那些徒劳的、哗啦作响的黄符。

      苏云利用自身对地形的熟悉,冷眼旁观着这场由她亲手造就的恐慌戏码。

      她看到村民们眼神中的变化,从最初的狂热信仰,到对神婆的质疑,再到如今深切的、对自身命运的恐惧与悔恨。

      这转变让她心中那股冰冷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却并未带来丝毫欢愉。

      就在孙老六等人疯癫消息传开的当天,月色晦暗不明。

      苏云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回了村子,目标明确,张神婆那间小院。

      她有种预感,这两个始作俑者,绝不会坐以待毙。

      她轻盈地翻过矮墙,落脚无声,如同猫一般贴近神婆居住的主屋窗下。

      院内两人做贼心虚,加之被连日来的“神迹”搅得心神不宁,竟丝毫未曾察觉隔墙有耳。

      苏云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冰冷的土墙,集中全部精神。

      屋内压抑的对话声,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补上一份厚厚的‘嫁妆’!”

      “让全村出钱?”

      “对!……金银,绸缎,三牲礼!要全村一起出,以示诚意!”

      “夜里再去捞回来……”

      “嘿嘿……”

      那压抑着的、混合着贪婪与狠毒的笑声,钻进苏云的耳朵。

      她的唇角,在黑暗中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她正觉得,单凭制造恐惧来瓦解村民的信任,过程还是太慢,变数太多。

      毕竟,恐惧压到极致,可能会催生麻木,也可能在村长和神婆的强压下,被强行扭转为更盲目的服从。

      总会有那么些胆大心黑,或者利益深度捆绑之辈,不会轻易被虚无缥缈的“神迹”吓倒。

      但利益不同。

      恐惧或许无法触动所有人的神经,但实实在在的利益受损,尤其是从他们本就干瘪的钱袋子里掏钱,绝对能瞬间点燃绝大多数人的怒火。

      贪婪是他们的原罪,那么,就让这贪婪反噬其身。

      只要能在他们宣称的“沉嫁妆”之时,当场揭穿他们假借神名、实则捞钱的把戏,让所有村民亲眼目睹他们的贪婪嘴脸,那么,这两个老家伙在清河村经营多年的权威,必将彻底崩塌,再无翻身之日。

      一个清晰的计划在苏云脑中迅速成型。

      关键在于当场揭穿,需要一个人证、物证俱在,让村长和张神婆百口莫辩的场面。

      然而,她自己不能现身。

      一个“已死”的祭品,贸然出现,只会被惊恐的村民视为妖邪,别说揭穿,恐怕瞬间就会被乱棍打死。

      她需要一把刀,一个能在明处配合她,代表一部分村民的质疑和愤怒,站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的人。

      苏云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几个面孔。

      那几个因为清理祠堂而疯癫的汉子家人?

      他们固然恨,但家中顶梁柱已倒,惊惧过度,未必有那个胆量和心力站出来直面村长和神婆。

      宋小虎?

      那个曾对她无比爱慕,却还是被恐惧压垮的年轻人?

      他性子软弱,家中父母更是谨小慎微,绝非合适人选。

      村头的王老五?

      性子是耿直火爆,也曾对献祭之事表示过不满,但他家里劳力多,日子还算过得去,未必愿意为了点钱彻底得罪村长,风险太大。

      李婶子?

      她儿子前年差点被选去服徭役,对村长心存怨恨,但她一个妇道人家,势单力薄,在村里难以掀起风浪。

      何二狗?

      倒是有些小聪明,也爱占便宜,但此人墙头草,见风使舵,根本靠不住,说不定转头就把她卖了。

      一个个名字浮现,又被她逐一否定。

      这些人,或因性格,或因处境,或因品性,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最后,一个略显木讷、身材敦实的身影浮现在她脑海里——她的堂兄,苏磊。

      苏磊和她是一个太爷爷的子孙,血缘不算远,但家境却是天壤之别。

      苏磊的父母,一个早年摔伤了腿落下残疾,一个体弱多病眼睛也不好,一家人守着几亩薄田,日子过得紧巴巴,是村里数得着的困难户。

      她爹苏平在世时,念在同宗之情,没少接济他们家,送些猎物、帮忙修补房屋、农忙时搭把手是常事。

      苏磊性子遗传了他爹娘,憨厚,甚至有些过头,显得笨拙懦弱,村里调皮的孩子有时都会戏弄他。

      献祭那天,在一片狂热和冷漠中,苏磊是极少数试图为她说话的人之一。

      她记得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试图阻拦那些涌上来捆绑她的壮汉:“不……不能这样……云妹子是好人……平叔对我们……”

      也正是因为这份残存的良善,苏云在展开报复,用淤泥和死鱼标记各家时,刻意绕过了苏磊家。

      他们一家只是沉默的大多数中的一员,并未主动加害,那份懦弱下的善意,在这罪恶的村庄里已属难得。

      然而,此刻要选择他作为扳倒村长和神婆的利刃,苏云心中充满了犹豫。

      苏磊太老实了。

      老实意味着他不会主动去害人,也意味着他缺乏机变,面对村长和神婆多年积威,很可能未战先怯,话都说不利索,更别提当面锣鼓地对质了。

      他那点微末的勇气,在真正的压力面前,能支撑多久?

      但是,眼下的情势,苏磊又是最合适的人选。

      首先,他家境贫寒,神婆和村长明天要强行摊派“嫁妆钱”,这对于苏磊家无异于雪上加霜,能最大程度激发他内心的不满和反抗情绪。

      利益相关,才有动力。

      其次,他受过父亲苏平的恩惠,心底对自家存有一份愧疚和同情,这可以作为说服他的情感基础。

      再者,他一家人在村里存在感低,被轻视,反而不会引起村长和神婆的过多防备。

      最重要的是,她苏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时间紧迫,明天村长就要召集村民,必须在此之前,说服苏磊,并布置好一切。

      “就是他了。”苏云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老实人一旦被逼到绝境,爆发的力量或许会超出所有人的预期。

      她需要做的,就是点燃那把火,并为他铺好前进和撤退的路。

      她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那扇透出些许油灯光芒的窗户,身形融入黑暗,朝着村尾苏磊家那间低矮破旧的茅屋潜去。

      来到苏磊家那几乎一推就倒的篱笆院外,苏云屏息倾听。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隐约的鼾声传来。

      她并不失望,因为她本就没打算直接现身。

      在目前的情势下,暴露自己的存在就是找死,任何一个活着的村民看到她,第一反应绝不会是倾听,而是惊恐地将其视为妖邪,呼唤众人将她再次处理掉。

      她唯一的,也是最合适的底牌,便是系统奖励的那一次性技能——【托梦】。

      苏云找了个背风隐蔽的角落,靠墙坐下,闭上双眼,集中全部精神,在脑海中勾勒出苏磊那憨厚甚至带着点木讷的面容,同时默念:“系统,对苏磊使用【托梦】。”

      【叮——【托梦】技能已启动,正在链接目标意识……链接成功。请宿主构建梦境内容。】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苏云感觉自己的部分意识仿佛脱离了躯壳,融入了一片混沌的迷雾之中。

      她准备设定一个神秘而威严的“河神使者”引导苏磊,有了想法之后她就开始编织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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