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缠枝藤 · 第二季续:豪华加量版火葬场套餐
...
-
---
缠枝藤·第二季续:豪华加量版火葬场套餐
白予墨坐在车里,看着空荡荡的垃圾桶,感觉那扔掉的不是无花果,而是他刚刚试图伸出去的、笨拙又可怜的触须,被毫不留情地一刀斩断。
难堪,愤怒,还有一种更深的、近乎惶恐的无措,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失败过。
商业谈判桌上,他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手冷汗直流。可面对沈白那扇紧闭的门和冰冷的拒绝,他所有的手段都失了效,像个拿着重锤却找不到地方砸的蠢货。
《沟通的艺术》那本书里说的都是屁话!什么“共情”、“倾听”、“真诚表达”—— 他根本不知道从何做起!
烦躁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发出短促刺耳的鸣笛,在寂静的街道显得格外突兀。
他立刻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下意识地看向那栋小屋的窗户——窗帘纹丝不动,没有任何被惊扰的迹象。
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攫住了他。
他甚至…可悲地希望沈白能拉开窗帘,哪怕是用愤怒的眼神瞪他一眼。
也好过现在这样,彻底的、被当成空气一样的无视。
他在车里坐了整整一夜,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看着那扇再未亮起灯光的窗户,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第二天,小镇图书馆。
沈白最终还是接受了那份整理中文图书的兼职。他需要收入,而且,他不想因为白予墨的干扰就放弃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正常生活。
他穿着简单的棉麻衬衫,安静地坐在角落,将一本本捐赠来的中文书籍分类、录入、贴上标签。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他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气氛宁静得几乎让人错觉岁月静好。
直到——
图书馆那扇沉重的橡木大门被猛地推开,又因为力道过大而“砰”一声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所有读者都皱眉抬头望去。
只见白予墨穿着一身与这古朴温馨环境格格不入的昂贵黑色西装,脸色紧绷,眼底带着浓重的血丝和一夜未眠的疲惫,却硬是撑着一副“我来视察”的冷峻气场,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瞬间就锁定了角落里的沈白。
空气瞬间凝固。
沈白拿着书的手一顿,指节微微泛白。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加快了手里贴标签的动作,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图书馆管理员是一位和蔼的老太太,她惊讶地迎上去:“先生,请问您…”
白予墨根本无视了她,径直朝着沈白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皮鞋踩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令人心慌的声响。
他停在沈白的桌子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压迫感十足的阴影,将沈白完全笼罩其中。
沈白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先生,请问有什么事?这里是图书馆,请保持安静。”
疏离而礼貌的语气,像最锋利的冰锥,刺得白予墨心脏一缩。
他喉咙发紧,准备好的说辞(如果他真的有准备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难道能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或者说“你为什么扔掉我的无花果”?
他僵在那里,脸色更加难看,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能让空气结冰。
周围好奇和不满的目光越来越多。
白予墨感到一阵极度的难堪和暴躁。他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习惯了别人在他面前战战兢兢,何时受过这种被当成猴子一样围观的待遇?
都是因为沈白!
他猛地伸出手,似乎想去抓沈白的手腕——
沈白却像是早有预料,猛地站起身,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动作快得甚至带倒了一把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请您自重。”沈白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微微提高的音量和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警惕,像一盆冰水,狠狠浇在白予墨头上。
白予墨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着沈白那双写满戒备和疏离的眼睛,看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狼狈感彻底淹没了他。
他到底在干什么?
像个失控的疯子一样,在公共场合纠缠一个…根本不想理他的人。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什么?
是沈白回到他身边,像以前那样,眼里只有他,会对他笑,会依赖他…
而不是现在这样,像面对一个可怕的入侵者。
“抱歉。”白予墨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他几乎从不使用的字,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猛地收回手,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图书馆大门,连背影都透着几分仓皇和僵硬。
沈白站在原地,看着他那堪称狼狈的背影,缓缓松开了攥紧的拳头,手心全是冷汗。
管理员老太太担忧地走过来:“沈,你没事吧?那个人…”
“我没事,玛利亚夫人。”沈白勉强笑了笑,弯腰扶起倒下的椅子,“一个…认错人的陌生人而已。”
他重新坐下,拿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
白予墨刚才那副样子…和他记忆里那个永远冰冷强势、掌控一切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好像…真的乱了方寸。
这个认知,让沈白心里泛起一丝极其复杂的、连自己都厌恶的快意,但紧接着,是更深的疲惫和荒谬。
这到底算什么?
——
图书馆外,白予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头闭上眼,深呼吸,试图平复胸腔里那股几乎要炸开的、混合着暴戾和恐慌的情绪。
太糟糕了。
一切都失控了。
他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拨通了顾远行的电话—— 在他混乱的脑海里,顾远行似乎是唯一一个可能理解这种处境、并且和沈白有关系的人。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顾远行冷静沉稳的声音传来。
白予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声音沙哑而急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崩溃:“他不见我!他躲我!他把我当病毒!我到底该怎么做?!书里说的根本没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传来顾远行听不出情绪的回答,甚至背景音里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的、属于顾行舟的漏气般的笑声?
“白总,”顾远行的声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静,“首先,我想你打错电话了。我不是你的情感顾问。”
“其次,”他顿了顿,语气似乎带上一丝极其微妙的嘲讽,“如果‘书’能解决问题,你现在就不该在图书馆门口给我打电话。”
“最后,容我提醒你,”顾远行的声音冷了下来,“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人,是你自己。解铃还须系铃人,但显然,你现在还不是那个‘系铃人’。”
“恕我直言,”顾远行最后补了一刀,“你现在的行为,不像是在挽回,更像是在继续骚扰。”
说完,不等白予墨反应,电话直接被挂断。
白予墨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愣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骚扰…
顾远行居然用“骚扰”这个词形容他?!
巨大的屈辱感和被戳破真相的难堪,让他几乎要砸了手机!
但…顾远行的话,像冰冷的针,扎破了他最后一点自欺欺人。
他靠在墙上,缓缓滑坐下去,将脸埋在掌心,发出了一声痛苦又压抑的、近乎呻吟的低吼。
火葬场的火,越烧越旺。而置身其中的他,终于开始感受到… 什么是真正的…
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