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宠》九月轻歌

26、第 26 章

　　林慧妃、李婕妤听得通传，结伴去往西爽阁，心情都很差。

　　皇帝一向是众人望穿秋水却难得一见，而他传唤嫔妃的时候，从来没什么好事，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林慧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太后哄得气儿顺过来，终究顾着她娘家的情面，答允继续照拂她，只是，能照拂的非常有限。

　　太后没法子把小三子捞出来，也没法子让她再掌协理六宫之权，更没法子平息她假清高的流言蜚语。

　　林慧妃担心皇帝追究自己的过失，出门前派人去慈宁宫报信，只盼着太后能够前去为自己撑腰。

　　这会儿的李婕妤，想的是林慧妃这个靠山恐怕要倒了，就算不倒，也只是顶着妃位的废物，再不能给自己实惠。这样的话，得另寻依仗。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沉默着到了西爽阁。

　　室内放了足够的冰，一进门便觉舒爽。

　　待客的茶是碧螺春，鼻端萦绕着馥郁的香气。

　　嫔妃已经到的七七八八，却不见皇帝和付婕妤的人影。

　　林慧妃落座后，道：“皇上也罢了，付婕妤怎么也不出来待客？”

　　季康嫔笑眉笑眼地呛她：“皇上传唤，算得哪门子客人？”

　　李婕妤接话道：“即便如此，付婕妤不露面也不像话。”

　　“早些出来做什么？”陈安嫔投去冷冷淡淡的一瞥，“再给你两耳刮子？”

　　有人无声地笑，有人毫不顾忌地笑出声。

　　李婕妤咬住唇，盯了陈安嫔一眼，撇开头去。

　　陶美人似是有意打圆场，道：“慧妃娘娘、李婕妤有所不知，皇上和付婕妤下棋呢，人到齐了便过来，是杨公公说的。”

　　林慧妃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过了一阵子，嫔妃刚到齐，太后也驾临此处。

　　一番见礼之后，众人按身份高低就座。

　　陆知临先问太后：“您来这儿有事？”

　　太后倒是实诚，说：“皇上传召嫔妃，哀家不知是为何事，前来看看。”

　　陆知临嗯了一声，扫视下方众人一眼，吩咐杨无尘：“说说慎刑司查到的事。”

　　杨无尘详略得当地告知众人。

　　太后瞥了林慧妃一眼，心说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瞧着像是滴水不漏，实则却是四处漏风。

　　正好，林慧妃也正望着太后，眼神恳切。她希望得到太后的维护，保全自己的颜面。

　　太后迅速移开视线。她连娘家都快保不住了，还能护得住谁？

　　陆知临不管她们的眉眼官司，只说自己的决定：“宋选侍不知悔改，其心可诛，赐白绫。”

　　这就赐死了？

　　有几个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小三子是慧妃跟前的人，”陆知临淡漠地看向她，“你怎么说？”

　　林慧妃连忙起身，行礼后道：“皇上容禀，此事只是小三子自作主张，不关臣妾的事。再如何，臣妾也做不出那等狠毒的事。”

　　陆知临不置可否，又问她：“协理六宫的年月里，可有功劳？”

　　“……臣妾无能，未立寸功。”

　　“可有过失？”

　　“……臣妾有过失，识人不清、御下不严。”林慧妃板板正正跪下，脊背挺得笔直，“请皇上降罪。”

　　太后看着皇帝，语气特别温和：“慧妃没功劳也有苦劳，至于识人不清、御下不严，谁都在所难免，皇上小惩大诫也就是了。”

　　陆知临看了他娘一眼，似是而非地一笑，“苦劳？推荐吃里扒外的东西做御膳房买办的苦劳么？

　　“当时那两个东西，孝敬了慧妃娘娘一尊纯金观音像。

　　“谁也不会闲得指望她成什么事儿，但也不该蠢笨贪财到这地步。”

　　太后狠瞪了林慧妃一眼。

　　嫔妃望向林慧妃的目光，却是意味深长，胆子大的用不高不低的语声挖苦道：

　　“金银是林慧妃不屑提及的阿堵物呢，却怎么……”

　　“装腔作势罢了，越是俗的人越爱装大头蒜！”

　　“可惜啊，装是装不来的，打一开始就徒惹人笑。”

　　林慧妃如芒在背，面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

　　她介意的是皇帝的话。

　　他不会闲到指望她。

　　他眼里的她蠢笨贪财。

　　这一刻，林慧妃心如刀割，眼中蓄满了泪。

　　“慧妃林氏，德不配位，”陆知临犹豫了一下，“降位美人，迁出长春宫主位，移居和风轩。”

　　林慧妃如遭雷击，“皇上！臣妾……臣妾只是无心之失，何以罚得这样重？”

　　陆知临予以轻蔑的一瞥，“朕看顾太后情面，对你从轻发落，可你不知好歹，朕便遵从本心：林氏降位才人。”

　　林慧妃，不，林才人无力地瘫坐到地上，泪眼汪汪地望向太后。

　　太后叹一口气，没说话。她心知肚明，自己要是求情，混账儿子又会找辙，把林氏降位到选侍都未可知。

　　陆知临玩味地睨了林才人一眼，吩咐杨无尘：“涉事的小德子杖杀，小三子交给锦衣卫再行讯问。林才人以前的宫人，亲近者到慎刑司服役，旁的另行安置。”

　　杨无尘领命。

　　林才人发起抖来。

　　皇帝分明认定她是加害付云笙的主谋，要进一步查证。也就是说，案子若真有理有据地查到她头上，她连做才人也是奢望。

　　——林才人明白，别人旁观者清，更是看得明白。

　　皇帝料理完这件事，便起身回了九华宫。

　　太后心系娘家的事，想跟皇帝套套话，跟着他离开。

　　嫔妃恭送皇帝太后，随即三三两两地离开。

　　瞧着林氏忽地从妃位摔下来，就算是由衷幸灾乐祸的人，也会不自主地生出些感慨，没心情与付云笙寒暄或是拌嘴。

　　水香是近身服侍林才人的，杨无尘第一时间便命人将之带去了慎刑司。

　　林才人没了亲信在身边，一直瘫坐在地上愣神，等人散尽了才回过神来。

　　她用帕子擦了擦泪湿的脸，吃力地站起身。

　　付云笙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一切的起落都是因为这个贱人！林才人瞪着付云笙，只恨自己不能将之当场打杀。

　　“还没怎么着，便已丑态百出。”付云笙显得颇为失望，“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曾高看这样的货色。”

　　“之前她在妃位，任谁也要下意识地觉着是个玩意儿，谁承想，根本不是玩意儿。”莫乔微扬了小下巴，给林才人的是满脸不屑。

　　林才人早已知道付云笙牙尖嘴利，又是身在西爽阁，当然不会与她论长短，照规矩行礼告辞，一个人回往长春宫。

　　莫乔问付云笙：“要不要磋磨她？”

　　付云笙摇头，“如今我位分比她高，要是小打小闹地收拾，未免掉价。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嗯！”莫乔目光流转，笑起来，“其实也根本用不着我们出手，季康嫔瞧不上林才人，李婕妤也是翻脸不认人的东西，只这两位，就够林才人受的了。”

　　事实证明，莫乔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

　　季康嫔跟御膳房打了招呼，说林才人形同于戴罪之身，膳食不需太尽心。

　　她也是掌握一部分宫权的人，就算管的事情与御膳房不搭边，说话也有一定的分量。

　　更何况，小三子无疑是林才人的爪牙，只是抵死不肯承认是听她命令行事罢了。

　　翟全海认定林才人谋害付婕妤未遂，就算季康嫔不打招呼，他也不会让膳房的人如常供应林才人的膳食。

　　短时间里，林才人倒不至于吃不上饭，只是不能吃得顺心，想吃什么膳房一定没什么就是了。

　　至于李婕妤，以前被慧妃娘娘逼着做出头鸟的次数不少，混得已经没人缘儿可谈，而事情之后，要么是好处都被慧妃娘娘拿走，要么是她碰到硬茬吃瘪，慧妃连个屁都不放。

　　要不是看在慧妃协理六宫的情面上，傻子都不会跟着这么个人混。

　　现在慧妃娘娘成了位分比自己低的才人，李婕妤少不得抓住机会，仔仔细细地翻以前的账，问林才人到底安的什么心，又究竟把她当成了什么，随后让林才人做以前的她做过的事，去无事生非地招惹她看不惯的人，比如付云笙。

　　林才人又不傻，怎么可能敢惹付云笙。

　　她不应，李婕妤便恼了，两人很快从能坐着说话到了撕破脸的地步，李婕妤动辄让身边的宫人去林才人的住处，能砸的全给她砸掉，连本就不怎么样的饭菜都半路劫走。

　　——不过一两日的光景，林才人便陷入了水深火热。

　　但她并没乱了方寸。

　　虽然宫外的人的动作比她预料的慢，但迟早会有所行动。

　　就算她不能再回归妃位，只要付云笙比她更惨，她就知足了。

　　人么，到了什么地步，就会自发地找到活下去的指望。

　　转眼到了端午节。

　　并没失去希望的林才人和往年一样，盛装出席宫宴。与往年不同的是，穿戴要按照位分来，比不得做慧妃时的光彩照人。

　　林才人没想到，太后居然会提出给付云笙晋位的事。

　　这种对宠妃再好不过的事，皇帝怎么可能有意见？当即便请太后正式传懿旨——将这事儿敲瓷实了。

　　林才人望着太后，认定她已经老糊涂了，再不需指望她庇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