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邓】七中规则怪谈》辞一迟

12、第 12 章

　　左航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再睁开眼时，他觉得浑身上下酸疼得厉害，头像要炸开一样难受。
　　但是他分外的清醒，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温热的触觉下是规律跳动的心脏。

　　床头是他失去意识后无意间打翻的一瓶安眠药，白色的药片稀稀拉拉地掉了一地。厚米则小心翼翼地在房门外探了个头，打量着坐在床边的左航。
　　左航愣愣地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用手狠狠搓了把自己的脸。
　　所有的回忆重新回笼，他慢慢站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工作台。

　　现在工作已经平稳的他早就搬离了宿舍，成员们也各奔前程地踏上了自己的人生轨道，大家只是偶尔会抽出时间一聚，闲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喝多了就晕着头各回各家，徒留一地狼藉。
　　一群人凑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总会下意识忽略掉一些奇怪的情绪，但当每个夜晚只剩下他一个人时，那些被他掩盖起来的想法像是在突然之间猛然窜出，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长成了苍天大树，粗长的枝条刺穿他的整个胸膛，包裹住他伤痕累累的心脏。

　　他开始失眠。每个难眠的夜里，他都会盯着手机，看着屏幕里映出的自己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深深地叹出口气。
　　人总是会因为脆弱去自虐般地回溯时间的轨迹，在自己所做的每个选择前，在人生的每个分岔路口前，突然油生出浓烈的后悔感。
　　十八岁的他曾血淋淋地剖开自己的真心，对自己进行了完全的批判，公然地剖析了他的阴暗面。时间不能抚平他所作所为带来的伤痛，但他还是为自己心里的痛苦做了一个算不上弥补的决定。

　　那现在呢？
　　他突然在想，如果从一切的最开始，他没有走这条路，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
　　他一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脚踩在地面的踏实感，被推着往前走了那么久，只顾着走脚下的路，却反倒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他看不清他自己了。
　　小时候那个一直嚷嚷着要找自由的自己，最后还是被现实拖着，成了如今胆怯又圆滑的模样。

　　在某个夜晚他蜷缩在沙发一角，无聊划着手机的时候，看到大群里突然多出来99+的消息，层出不穷得炸开了锅般，震得他手都发麻。
　　他点进去往上一翻，划动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下一秒他就熄灭了屏幕，捂着眼睛往后一倒。

　　邓佳鑫说他要出国了。
　　群里的其他人有的在追问原因，有的则是送上了祝福。沉寂许久的群聊瞬间充满活人气息，一条接一条的信息不断在屏幕上滚动，但独独只有左航没有出来说话。
　　朱志鑫后来单独给他发了消息，没有以往兜着圈的试探，开门见山地问他，邓佳鑫走的那天要不要一起去送机。
　　左航故意晾着那条信息整整一天，才在半夜和朱志鑫说，不去了，让他开开心心地离开吧。

　　没想到下一秒朱志鑫就给他发了条语音过来，他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才啪的一下点开。对方的声音都带着一丝无奈道，左航，他就要走了，难道你不想再见他一面和他说句话吗？
　　左航的鼻头突然一酸，他删删减减打了很多话，最后只留下了一句，替我向他转达，希望你过得幸福。

　　祝你成功。
　　邓佳鑫十八岁送给他的祝福，终于在他好似又被困在兜兜转转那个原点时，借着同样重要的契机，还给了对方。
　　这就够了。

　　邓佳鑫走的前一天晚上，他吃下了比平常多一倍的安眠药，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漫长梦境里。醒来之后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改变，他还是傻傻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去机场和邓佳鑫道别，而邓佳鑫依旧会坐上飞往国外的航班。

　　这只是由他内心衍生出的一场梦而已。
　　但是那些困扰他的种种，好像在冥冥之中都有了答案。他弯腰拾起散落一地的药片，连同药瓶统统扔进了垃圾桶里。

　　原来另一种人生的选择也并非圆满，原来每一个他都是他的一部分，原来背着这些往前走，他照样可以翻过很远的山，像一朵云一样，可以去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这不是重生，他也从来不必去杀死过去的自己。
　　没人能抵得过刻薄命运的摧残，能做到初心不改已是不易。
　　他一直都是完整的，只要他还有坚持下去、不断尝试的勇气。

　　左航突然释然地笑了出来，这个时候放在枕边的手机又传出嗡的一声。他扫了一眼，亮起的屏幕上赫然出现“邓佳鑫”三个大字。

　　最后他还是拿起手机，点开了他们已经落了灰的聊天框，上次对话停留在好几年前，那个时候他们还都是稚气未脱的小孩样，连聊天都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邓佳鑫好像走的匆忙，只打了两行字，字数也并不多。
　　谢谢你。
　　我送的盆栽你养的很好。

　　看到最后一句话的一瞬间，左航的喉咙突然哽住，下一秒包着的眼泪如同洪水决堤般源源不断划过他的面颊，他嘴角还是扯着那抹笑，但却连肩膀都在发抖。
　　一片寂静中爆发出压抑的抽噎声，他的哭声漏不到黑暗外面。

　　窗外灿烂的阳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投射在房间的一角，拉的他的影子长长。
　　今天又会是崭新的、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