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长明》》俞栖迟

12、第十二章 余烬重燃

　　警局的临时指挥中心里，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周警官的遗体已被运走，但他临终前未说完的话像幽灵一样盘旋在每个人心头。内鬼——这个词语让原本并肩作战的同事们此刻互相投去猜疑的目光。

　　陈锐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地图上的标记针簌簌抖动：“林琛怎么可能在我们的包围下逃脱？除非有人提前向他通风报信！”

　　临星默不作声地将徽章和U盘插入专用读取设备。屏幕上开始滚动密密麻麻的数据——交易记录、加密通讯、资金流向，甚至还有几段模糊的录音。最令人心惊的是，证据显示林琛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多个执法部门和政府机构。

　　“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小组来处理这些证据。”陈锐扫视着指挥中心里的每个人，最终目光落在临星身上，“你来牵头，只向我和局长直接汇报。”

　　沐河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双手捧着热水杯，目光却紧紧盯着屏幕。当一段录音开始播放时，他猛地抬起头：

　　“等一下，回放前面三秒。”

　　技术人员依言操作。在背景的杂音中，有一个极其微弱的钟声。

　　“这是圣玛利亚教堂的钟声，”沐河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抖，“每十五分钟敲响一次。我被关押的其中一个地方就在能听到这个钟声的范围内。”

　　这条线索立刻改变了调查方向。技术小组开始分析录音中的环境音，试图定位声源。与此同时，徽章背面的密码被完全破译，揭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林琛的贩毒网络只是表象，他真正构建的是一个庞大的洗钱和腐败体系，毒品交易只是为了产生黑钱。

　　“所以他才会不择手段地要夺回证据。”临星若有所思，“这不再是一个毒品案件，而是危及整个系统腐败网络的案子。”

　　沐河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我能帮忙。我被关押过七个不同的地点，每一个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虽然不知道具体地址，但环境声音、光线角度、气味...这些我都记得。”

　　陈锐与临星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点头：“好，我们从你被关押的地点开始。如果能找到任何一个，都可能发现林琛的踪迹。”

　　在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里，沐河带领着专案组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他凭着记忆中的片段，锁定了一个又一个可能的区域。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记忆准确得可怕——某个窗户看到的特定屋顶轮廓，某个时刻阳光照射的角度，甚至某个通风口传来的特定餐馆气味。

　　“这里。”沐河在一栋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公寓楼前停下，“三楼B座。我在这里被关押了十一个月。”

　　特警小队突入公寓，里面果然有近期有人居住的痕迹，但早已人去楼空。然而，在仔细搜查后，技术人员在空调通风管内找到了一个微型存储器。

　　“林琛的备用计划。”技术人员将存储器插入设备，“里面是他与多个政府官员、警察高层交易的记录。他在为自己准备谈判筹码。”

　　案件的性质再次升级。局长亲自下令，此案现列为最高机密，所有信息仅限核心小组知情。

　　第二天晚上，当小组在分析新获得的证据时，沐河独自坐在休息室里，面前摊开一张白纸。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纸上划动，眼神空洞。

　　临星走进来，轻轻坐在他身边：“想起什么了？”

　　“那个钟声...”沐河喃喃道，“不仅仅是圣玛利亚教堂的。还有一个更低沉、更缓慢的钟声，在整点时才响起。两个钟声交叠...”

　　他猛地抬起头：“是旧城区的方向！只有在那里，两个教堂的距离足够近，钟声才会这样重叠！”

　　这个发现立刻缩小了搜索范围。技术小组连夜分析旧城区的地形和声学环境，最终锁定了三个可能的区域。

　　就在此时，监控小组传来消息：林琛的律师威廉姆斯正在秘密联系家人，准备离境。

　　“他要跑。”陈锐立刻下令，“逮捕威廉姆斯，他一定知道林琛的下落。”

　　威廉姆斯在机场VIP休息室被拦截，当时他正准备登上一架私人飞机。在被带回警局的路上，他始终保持沉默，直到临星将一枚徽章放在他面前——与苏明远那枚一模一样，只是背面刻着不同的符号。

　　“认得这个吗，威廉姆斯？”临星冷冷地问，“林琛给每个核心成员都发了一枚，作为身份的象征。很有趣的设计，背面的密码记录着你们每个人的把柄。林琛从不完全信任任何人，对吧？”

　　威廉姆斯的额头渗出冷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让我提醒你，”沐河走进审讯室，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五年前，你负责将林琛的一笔资金通过海外账户洗白。操作很漂亮，只可惜你偷偷扣下了百分之零点五，转入你自己的秘密账户。你觉得，如果林琛知道这件事，会作何反应？”

　　威廉姆斯的脸色瞬间惨白。

　　一小时后，他提供了林琛可能藏身的五个地点，全部在旧城区范围内。

　　凌晨四点，突击小组准备就绪。临星全副武装，检查着配枪。沐河走到他身边，神情坚定：

　　“带我一起去。”

　　“太危险了。”临星立即拒绝。

　　“只有我能认出他的声音，认出他的习惯动作。”沐河坚持道，“而且，这是我等了十五年的结局。”

　　陈锐沉思片刻，最终点头：“让他跟在后勤组，但必须穿防弹衣，不得进入前线。”

　　旧城区的小巷如迷宫般错综复杂。根据威廉姆斯提供的信息，林琛最可能藏身于一栋有着地下密道的百年老宅。当突击小组悄无声息地包围建筑时，沐河坐在指挥车里，通过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监视着整个行动。

　　“不对劲。”沐河突然开口，“太安静了。林琛从不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里如果是他的藏身点，不可能只有这么少的守卫。”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老宅的灯光全部熄灭，整个区域的电力被切断。通讯频道里传来杂音，显然是受到了干扰。

　　“有埋伏！”临星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伴随着第一声枪响。

　　指挥车外突然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一枚烟雾弹被扔了进来。沐河还没来得及反应，几个黑影就冲破车门闯了进来。在烟雾和混乱中，他感到一只有力的手捂住了他的嘴，一股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

　　“终于抓到你了，小画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那是林琛。

　　临星在老宅中意识到中计，立刻带队回援指挥车，但为时已晚。只见沐河被两个蒙面人拖向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林琛跟在后面，回头向临星投来一个嘲讽的笑容。

　　“追！”临星下令，但更多的枪手从暗处涌出，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就在林琛即将上车的那一刻，沐河突然发力，用头狠狠撞向挟持者的鼻子。趁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他挣脱控制，向小巷深处跑去。

　　“抓住他！”林琛怒吼。

　　枪声在狭窄的巷道中回荡。沐河凭着对旧城区的记忆，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他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近。

　　在一个岔路口，他突然改变方向，钻进一栋半废弃的建筑物。这是他们童年时常来探险的地方——旧城区的老纺织厂。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藏身之地。

　　林琛和他的手下紧随其后，冲进黑暗的厂房。手电筒的光柱在空旷的空间中晃动，照亮了积满灰尘的纺织机和堆积如山的布料。

　　“沐河，我知道你在这里。”林琛的声音在厂房中回荡，“出来吧，我们好好谈谈。你不想知道父亲临终前最后说了什么吗？”

　　躲在二楼控制室中的沐河屏住呼吸。透过破旧的玻璃窗，他能看到林琛正慢慢向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他求我放过你，”林琛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一种残忍的温柔，“他说你是个天才，你的画作将来会闻名世界。真是可悲，一个将死之人还在做梦。”

　　沐河的手指紧紧抓住窗框，关节发白。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临星发来的信息：“已包围厂房。坚持住。”

　　林琛已经走到控制室门外：“你知道吗，我本来可以杀了你，就像杀你父亲一样。但我看到了你的才华，我觉得可惜。我给了你生命，沐河。第二次生命。”

　　控制室的门被缓缓推开。林琛站在门口，手中的枪对准沐河：

　　“而现在，我要收回它。”

　　就在这一瞬间，厂房顶部的照明灯突然全部亮起，刺眼的光芒让林琛本能地抬手遮挡。沐河趁机扑向一旁，而临星和特警队员从四面八方冲入。

　　“放下武器，林琛！你被包围了！”临星举枪瞄准。

　　林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无路可逃。然而，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你以为你们赢了？”他慢慢放下枪，举起双手，“游戏才刚刚开始。”

　　当林琛被戴上手铐带走时，他回头看了沐河一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沐河读懂了那个口型：

　　“我还会回来的。”

　　警车的蓝红灯光在旧厂房的外墙上交替闪烁，如同一场光与影的戏剧终于落下帷幕。沐河站在破旧的纺织机旁，看着林琛被押上警车。十五年的噩梦似乎结束了，但他心中却无太多喜悦，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空虚。

　　临星走到他身边，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肩上：“结束了，沐河。”

　　沐河转头看向窗外，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正从地平线上升起，驱散了长夜的黑暗。星光在渐亮的天幕上渐渐隐去，但它们的存在已经铭刻在记忆深处。

　　“不，”沐河轻声说，目光追随着那颗最后可见的星辰，“这只是开始。对我来说，真正的生命现在才开始。”

　　北极星在天际闪烁着最后的光芒，然后悄然隐没在晨光中。但沐河知道，它从未真正消失——它只是等待着下一个黑夜，再次为迷途者指引方向。

　　对林琛的抓捕任务在黎明中结束，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但新的挑战和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对于沐河和临星而言，十五年的追寻画上了句号，而他们的故事，正等待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