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云波录》渡无边

12、遇险

　　玄水宫里，一个宫女急匆匆穿过玄水湖，来到湖心亭，恭声道：“禀告宫主，这是洛家送来的信。”

　　水靖和看看一脸不悦的洛镜湖，开玩笑道：“看来洛家主对我着实不放心啊，这已经是第二封信了。”说着她接过那封信，便让宫女退下了，又将那封信举至洛镜湖面前，洛镜湖极不情愿地接了过来，拆了开来。

　　“你哥哥又让你回去？”

　　洛镜湖点了点头。

　　“也罢，既然你哥哥会连送两封信，想必是因为家里有事，你明日便回去吧，也好让家里放心。”

　　“只好如此了。”

　　次日早上吃过饭后，水靖和派两名宫女池盈和漫青与洛镜湖同行，并对洛镜湖说：“改日我再登门造访。”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洛镜湖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广袖红衣在日光照耀下仿佛流动的火焰一般，一红两白三道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无月之夜，繁星满天，清风楼，采薇阁，烛影摇动，苏画蓉端坐桌前，凝神静思，半晌，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只听得窗外的青竹被晚风吹得“唦唦”作响。她入住采薇阁之时，他曾问过她喜欢什么，她不答，反问他：“景大哥喜欢什么？”

　　“我喜欢竹。”他微笑着回答。

　　彼时她也没多想，看着院里的竹子，便也说道：“我也喜欢竹。”

　　她其实更喜欢兰花，所以在窗台上放了一盆兰花，这盆兰花在这满园的竹香里显得尤为突出，也尤为孤单。想起那时在玉河城风云客栈，一群人有说有笑，唯独她，融不进那个圈子，仿若久居空谷的幽兰，孤单……却并不亮眼，若是她父亲尚未去世，她与江湖人，该是两个毫无交集的平行世界。

　　一棵青竹猛然筛动了一下，她觉得奇怪，凝目望去，却又什么都没看到，不由得好笑，大概是自己出现幻觉了，正欲关窗，眼角却捕捉到一抹黑影，她高喝一声：“谁？”

　　没有人回答。

　　她正要出去看个究竟，刚走到门口，又停住了。

　　“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又有谁会来害我呢？”

　　她重新关上窗，吹灭烛火，和衣躺到床上，再不去管那外面的事了。

　　“景大哥，我想出去走走。”

　　景逸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秀眉微蹙，像是有什么心事。

　　“你是因为那件事？”

　　“与那件事无关，景大哥不必介怀，只是在清风楼待得久了，难免会觉得闷。”

　　“出去走走也好，要不要我派个人……”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好。”

　　“那你早点回来。”

　　“好。”

　　……

　　三人三骑走在山路上，沿途景色宜人，洛镜湖却并无心情去欣赏，只是不快不慢地前行，同时脑子里回想着那些招式。

　　山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是绝佳的隐身之处。

　　洛镜湖双脚借马蹬一用力，向上冲去，躲开射过来的几枚细针，在空中迅速转了几个圈，避开后面的暗器，稳稳地落在地上，右手警觉地按在腰间，池盈与漫青也跳下马，拔剑出鞘，护在洛镜湖身旁。

　　她厉喝一声：“谁？”

　　没有人回答。

　　她冷笑道：“这是哪派的作风，如此鬼鬼祟祟的？”

　　语毕，仍是没有回声，她也懒得理，与那两个宫女上马继续前行。

　　山谷静得出奇，但越是安静，洛镜湖心里越是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她忍不住扭头向后看去，这一看，却是与一柄飞刀擦肩而过，那飞刀直直地射过来，差点划破她的脸。她的怒气直往上涌，迅速拉出腰间的穿云链，向前一甩，缠住飞刀，往后一带，飞刀便换了个方向，射向某处——她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那里依稀有个身影动了一下。果然，飞刀并没有射中谁，反而逼得那人现了身，他跳下树来，紧跟着，其他树上也跳下许多人来，他们统一着装，皆是一身叶绿色的服装，连同头巾及面巾也是叶绿色的，这样一身穿着隐藏在树上，难怪看不出，若不是刚才发暗器的人动了一动，只怕自己要遭了暗算了。

　　洛镜湖三人看着对手向自己靠近，她们估算了一下，约有二十来人，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她想不出自己，或者说是洛家到底是得罪了谁，但对方明显与自己是敌对的。

　　绿衣人在距离她们还有三丈远时，便拔出武器，急冲而来，洛镜湖穿云链向前一挥，生生将他们的脚步逼慢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两方的人很快便打在了一处，洛镜湖是个高手，池盈与漫青武功也挺好，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武功都不赖，所以这一战，她们处于劣势。

　　一开始，洛镜湖仍是保持着以前的心性，只伤人，不杀人，可这不代表对方就会因此而感激她从而放她一马，反而，对方出手愈来愈重。

　　眼见得危险越来越向己方靠近，池盈忙提醒道：“洛姑娘，处境危险，你不可再仁慈了。”

　　洛镜湖目光快速瞟过四周，对方有几人重伤，应该没有伤亡，而仍在战斗的人下手丝毫不留情，她闭眼深吸一口气，随后睁开眼，双眸射出的寒光如冰雪一般叫人心冷，穿云链缠上一人的脖颈，再用力一拉，那里顿时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而那人哪还有命在？之后她又如法炮制重创了几人，池盈和漫青也配合得极是默契，有攻有守，但架不住对方人手太多，且武功都不错，所以一番打斗下来，她们没占多少便宜，两个宫女白色的衣服几处都被浸染了献血，而洛镜湖，左肩被刺了一剑，幸而伤口不深，所以并未危及性命，因衣服也是红色的，所以看来不明显，但脸上溅了些血点，长发也散开了，所幸还有体力，她手腕一抖，以内力灌入穿云链，穿云链顿时变得坚硬，她往前一刺，正中对手眉心，随即收回内力，大声对池盈和漫青道：“不要恋战，快走。”

　　三人打退距离最近的几人后，漫青吹了声口哨，那三匹马奔来，她们纵身一跃，骑上马跑了。绿衣人甩出几枚暗器，恰巧射中漫青，她身子一歪，险些摔下马去，幸亏池盈距离她较近，立刻扶了她一把，趁马的速度稍慢的瞬间，她一跃而起，跨到漫青的马上，坐在她身后，防止她坠马。绿衣人眼看她们并没有停下来，又甩出几枚飞镖，洛镜湖心中有所提防，飞镖未至眼前已被她打落，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再次出手，一柄飞刀刺进了她的左肩，她身子晃了晃，很快稳住了。

　　“洛姑娘，你怎么样？”

　　“我没事。”她干脆地答了一声，一挥鞭，骏马顿时提速，一会儿便没影了。

　　绿衣人眼看追不上了，右手一挥：“撤。”

　　玄水宫地处和阳，去往永阑洛家的路上要经过西鄞，洛镜湖早已拔下所中的飞刀，擦净了脸上的血迹，她能忍住伤痛，因此从外观看来，倒不如漫青严重。进了西鄞城，她们算是稍稍安心了些，西鄞城也是繁华之地，况且驻有一方武林势力，应不至于招人暗算。

　　在一家名为“妙手医馆”的门前，三人勒住马，洛镜湖忍着痛下来，与池盈一道将漫青扶下马，漫青说：“多谢洛姑娘，倒是漫青连累洛姑娘了。”

　　“此事是我的责任，你受了伤，不宜多说。”

　　几人也不顾路人诧异的眼光互相搀扶着进了医馆，一位妇人见了，立马招呼一个年轻女孩儿过来扶她们坐下，池盈道过谢之后忙说：“多谢夫人和小姐，我这两位同伴都受伤了，还望大夫施救。”

　　“老张——”妇人朝后堂喊道。

　　“来了。”一位老者从后堂出来，一眼看到她们三人，连忙疾步走过来。

　　“几位这是？”

　　池盈长话短说，“我这两位同伴，一个中了飞刀，伤在左肩，一个中了飞镖，伤在背后，烦请大夫诊治。”

　　张大夫不语，先诊了看起来比较严重的漫青，脸上渐渐弥漫凝重的神色，池盈自是发现了张大夫的神色变化，担心地问道：“大夫，她怎么样？”

　　“暗器有毒，芷秋。”

　　“是，爹。”张小姐芷秋知道张大夫要说什么，她在药柜取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伸到漫青眼前，池盈疑惑问道：“这是？”

　　张大夫答道：“我暂时还不能完全确定是什么毒药，所以只能先用一般的解毒丸暂时压制毒性。”

　　“多谢大夫。”池盈接过药丸，喂漫青服下。接着张夫人与张芷秋将漫青扶进房间清理伤口去了。

　　池盈对张大夫说：“大夫，请您看看她，她也中暗器了。”

　　张大夫点点头，手指搭在洛镜湖的脉搏上，刚才那紧锁的眉头慢慢展平，却忽然眸中又闪过一丝疑惑，池盈全程看着他的表情和眼神变化，不由得担心起来，与她的紧张相比，洛镜湖倒是要平静一些，平声问道：“大夫，我怎么样？”

　　“姑娘的脉象……尚属正常……”他忽然感觉到异样，连忙凝神，一切又恢复正常，他收回诊脉的手，站起身，走到案桌后，找出一本书，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翻了几页后便停住了，看了一会儿，便了然于胸了。

　　“大夫——”洛镜湖唤了一声。

　　张大夫走过来，解释道：“以姑娘的症状来看，应该是中了＇孤生＇的毒。”

　　“大夫刚刚不是说我的脉象正常吗？”

　　“那是表象，孤生之毒，本就如此，毒性迟缓，初中毒时，脉象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然则会有瞬间的紊乱，一晃而过，难以捉摸，令人忽视，时间一长，毒入心脉，浑身乏力，到那时，再要诊治，便很棘手了。”

　　“那现在能治吗？”

　　“姑娘是何时中的毒？”

　　“昨日申时三刻。”

　　“从中毒到现在，姑娘做过什么？”

　　“没有做过什么，中毒之后我便策马来到此地。”

　　“策马？一夜的运动，恐怕毒性已渐入血脉，难怪刚才那位姑娘所中‘暮落’之毒本并非急毒，却已相当严重，原来是奔波了一夜的结果。”

　　“大夫，漫青的毒与我的毒可有解救之法？”

　　“可以，不过，你们暂时不能过多活动，而且，需要习武之人的帮助。”

　　池盈自荐：“我可以帮忙。”

　　张大夫瞅了瞅她：“可姑娘有伤在身。”

　　“没事，我没中毒，况且都是皮外伤。”

　　正说着，张芷秋从房间里走出来了，张大夫问她：“怎么样了？”

　　“伤口已经敷上药了。”

　　“你把这两位姑娘也带进去清理一下。”

　　“好。两位姑娘，请跟我来。”

　　洛镜湖站起身，正欲走过去，又想起什么，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张大夫，张大夫摆手道：“姑娘不若等到痊愈再给。”

　　洛镜湖摇摇头，将银子放在桌上，池盈说：“大夫收下吧，这样，我们也能安心诊治。”

　　张大夫不再推脱，收下银子，之前洛镜湖与池盈便随张芷秋进去了，不过进去之前他让两人将淬毒的飞镖与飞刀留下了。

　　上过药之后，张夫人与张芷秋说是要同张大夫一起研究两种毒药，让她们好好休息，便出去了。

　　洛镜湖推开窗户，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眉头微蹙。

　　那抹身影映在池盈眼中，烈如火，却又冷似霜。

　　“真的是个美人。”她想。

　　“洛姑娘在想什么？”她问道。

　　“我们在此养伤，不能按时回去，不知家中怎样。”

　　“宫主。”池盈忽然低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