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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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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咖啡间的谈话结束开始,刘明珠看着我的眼神一直若有若无地带着点同情。仿佛我是一个卑微暗恋大老板而不得的可怜底层员工。
我是吗?我?
我明明是明恋。
邵总知道,刘明珠知道,被暗恋对象本人也知道。
就我自己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知道。
刘明珠还把绑姬秋丽上的红丝带洗洗,系我铁丝网笔筒上来了,说这有助于提升主人桃花运。
是她玩游戏刚学到的。
她到底玩的啥奇怪游戏。
我跟刘明珠说,我年底就会走,在找着新工作呢。
这次她不留我了,她一副懂我的样子,看见啥单恋暗恋的小说就转发给我,听着王菲的《矜持》还分我一只耳机。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虽然你从来不曾对我着迷。我总是微笑的看着你,我的情意总是轻易就洋溢眼底。”
这几句歌词一放出来,她就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一副我应该很感同身受的模样。
我对她在微信里说:“你够了啊。”
然后她就告诉我她从李蕊那边打听过来的,关于支维安的各项小道消息,比如商科毕业,兴趣是历史、围棋和记录片,未婚,目前应该还是单身,因为没什么女人遗留的痕迹。她以为我想知道。我真谢谢她告诉我。
她还跟我说:“不客气。”
我这真是自找苦吃。
19楼打电话下来,通知我把之前交上去的辞呈给拿回去。
我说:“不会吧,这个还要我自个去拿回来吗?既然我暂时不辞职了,就帮我直接扔粉碎机里销毁了不行吗?”
总裁办的秘书Linda说:“流程就是这样的,你是公司收购后第一个提出辞职的员工,领导比较重视。你可以自己拿回去销毁。”
我心里想,我一定要表现出专业的职业素养,得体而严谨地进了老板办公室,沉默寡言,少言少语地拿了辞职信就走。不做任何傻事和蠢事。
结果我一进他办公室就扭头笑了。
他也笑了。
他穿了一套蓝色的西服,像晴朗天空似的一望无际的蓝。
我们一句话没说。可我拿回的那封辞职信背面,有一个笔锋清晰的“有”字。
其实他就算不写,我也知道他回答了我哪一个问题。
偶尔见到我的时候,也没有那种哇,天空放晴的感觉吗?
我在下来的电梯里很短暂地哭了一会。
我知道,我们都在做蠢事。
十月了,公司楼下的金桂很香。有人采了一大支插在我水杯里。
明明楼下物业公告很明显地写着:“请勿攀折花木,一经发现,罚款50元。”
下班时,我把它装在垃圾袋里准备带下去扔掉。结果因为那一棵实在巨大,探出了垃圾袋,结果被物业发现了,罚了我五十块钱,还说我是没素质的小姑娘。
我把这事发在永不毕业的402中。
本指望她们跟我一起吐槽下“皇上”,结果她们跟复读机似的齐齐发:“还是施烨吧。”
欧也妮:你跟施烨怎么样了?
弹簧:有什么进展吗?
灯芯美人:你和另一位没出什么事吧。
我有点心虚,但还是回道:没有,正常上下班呢。一个月见不到一次。
灯芯美人:看你这说法好像还盼着见面呢。
欧也妮:记着你自己的话,年底要辞职。
弹簧:别对不起施烨。
复读学霸:讲得我跟施烨怎么了似的。你们最近怎么样。
欧也妮:恢复自由身的轻松和沮丧循环交替中,黄桃不用切开分了,也没人帮忙剥皮了。
弹簧:程功还帮你剥皮啊,我们家这位可没这么体贴,你也应该满足了。
欧也妮:打住,再也不准提这个名字。
灯芯美人:不过弹簧结婚,总归还会见到的。施烨和“不准提”是伴郎,我们是伴娘。
复读学霸:还有位伴郎是谁?
弹簧:你的前男友。
我一口水真的喷在电脑屏幕上。
弹簧:秦奋。
欧也妮:你说话别大喘气好吧。学霸恐怕都被你吓死了。
弹簧:她有什么好害怕。她还有其他前男友吗,就这一个好不好。
欧也妮:就算有另一个,你也请不来。
灯芯美人:呵呵,我就看看不说话。
复读学霸:我洗澡去了,不聊了,挑伴娘服什么的发群里啊。
欧也妮:别对不起施烨。
弹簧:别对不起曾经很拎得清的你自己。
闫丽和赵晋鹏婚宴办在本市一个五星级酒店。
赵晋鹏平时话不多,人又憨厚,其实家境还挺殷实,而且他父母对闫丽也挺照顾。
毛小桃摸着闫丽长长的白头纱说:“还是弹簧眼力好,一挑就挑了个最可靠的。”
我看程功脸色沉了沉,怕他们两个不要在这种场合吵起来,赶紧对施烨使个眼色,让他把程功看好一点。
好在毛小桃和程功虽然彼此不看彼此一眼,但有我们其他人插科打诨,整体场面也算其乐融融。
这个酒店有个超级大的草坪,是来这边办婚宴的新人必拍照的地方。
拍照的新人还不少,好的拍照点,几乎要排着队。
新郎新娘先去拍,伴娘伴郎随后再一起拍。
十月下午的阳光很好,落在绿茸茸的草尖上,草地像泛光的一大块绿宝石。
闫丽和赵晋鹏的笑脸也有宝石般的光泽。
空气中隐隐浮动桂花香,低头细看,草丛中也有金屑般的微小花朵点缀其中。
他们或拥抱或亲吻,或低头轻语,或十指交握,种种亲昵都定格在镜头里,让所有亲朋好友见证。
毛小桃突然擦眼泪,林尔岚递她纸,她说:“没事,我就是感动。”
我发觉程功往她这边看了一眼,但他并没有上前。
伴郎伴娘也上去一起拍照,摄影师让我们分成一对一对站立。结果就站成了我和施烨一对,毛小桃和秦奋、林尔岚和程功各一对。
摄影师拍下了这张表情稍显怪异的大合照。
我和毛小桃去上洗手间时,摄影师助手把这张大合照发在了群里。毛小桃打开了看了一下,轻笑道:“他这也算得偿所愿了,和他向往的天仙站成了一对。”
我说:“小桃,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林尔岚有男朋友。”
“我知道他们不可能,我就是这样说一说。”
“你是不是还放不下程功?”
“不是,我就是不甘心。我就觉得这么多年我对他那么全心全意,他为什么就不能对我也真心一点。他怎么就一次也没跟我说过,小桃,我们以后结婚,我又不是要现在结。但不能让我毫无指望啊。我爸给我找好了工作我也没回去。不就是因为他嘛。他呢,不就是觉得他还想找个更好的呗,他就觉得他要找个他心甘情愿追的人他才甘心呗。”
“你问过他吗?”
“问过,不知多少次,我一这么说他就不说话。他多能说话一个人啊,但跟我吵架他就没话说了。永远就是背对你。”
“那你们要再聊一聊吗?”
“不聊,能聊出来就不会分了。分了好,轻松。”毛小桃理了理刘海,对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能好好说话可比好好唱歌重要多了,是吧,对吧,毛小桃。”
可当大厅里传来歌声时,她眼睛又有点红了。我听出那是程功的声音。原本赵晋鹏就和程功说好了,要在他婚礼上表演。
她说:“我等一会再出去。”
我点点头,在圆桌上找到施烨:“我刚才在草坪上把项链掉了,你能帮我一起找找吗?”
外面天有点暗了,但并没完全变黑。天边浅蓝与深蓝线条交融,夕阳红色印泥般地敲在其中。
草坪上圆形的脚灯散着淡光。另一头闪着耀眼的白光弧形灯带,工人正搭着布景。大概明早要举办草坪婚礼。
施烨很仔细地盯着草坪,“你项链的吊坠是一块印着太阳图案的硬币吗?”
“你怎么知道?”
“我有印象。”
“我记得拍大合照的时候你还戴着,那可能是拍完走回去的时候丢的……”
我把手指张开,项链挂在我手指上垂落下来。
施烨一下子明白了,直起身来。
“你引我出来,是为了问程功和毛小桃的事?”
“嗯。你问了吗?程功怎么讲。”
“问了。你知道吧,程功家是北方农村的,爸妈都是普通工人,爸爸还出过工伤,断了一条腿。家境和毛小桃家相差很远。他跟我说,他小时候跟他爸去镇上的商店买东西,最高那一层他够不到,他就偏偏要垫着脚,蹦起来,跳起来去拿。结果拿下来了才发现,价格是他付不起的。他口袋里只有八块,那拿下来的东西却要十块。就算赊账买回了家,一块水晶跟家里那一摊杂货放在一起也是格格不入的。还不如让更合适的人带走它。”
“他为什么没告诉过毛小桃?毛小桃根本没想过这些。”
“你试过踮起脚够够不着的东西吗?你会告诉一脸热情看着你希望你能买下来的商店老板说,不好意思,我口袋里的钱不够吗?还是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或者直接放下就走。”
走来走去的人很多,声音嘈杂了起来,我们两个为听清彼此说话,靠得很近。
我突然有点理解程功的心情。
踮起脚也够不着的东西,想说又不能说的心情。不能说,只好沉默。
“那怎么办?”
“他觉得分了虽然难过,但也轻松。毛小桃呢?”
“嗯,她也是。”
“那他们达成了一致。”
我叹了口气,然后说,“那我们回去吧。”
转身得太快,鞋底突然卡在草坪上一个小洞里,拔也拔不出来。
施烨很快蹲下身,帮我把鞋跟小心地拔出来。他端详了一下,又把鞋面用手掸了掸给我穿上。
我很不习惯,但还是穿上了。
大概发现我另一只鞋,也有点脏,他又蹲下想帮我擦另一只鞋鞋面。
我赶紧退了一步。
“没关系,不要擦了。白皮鞋就容易显脏,反正我很少穿这种高度。以后可能也不会穿几次。”
他还是用手指擦了擦我的鞋子,“白色很衬你,称你的东西也要保持得干净体面才能称你,可不能拖你后腿。”
他站起来,突然对着远处的灯光笑了笑。很亮的白色光泽闪耀在他眼睫之上。
“复读特别累的那些夜晚,我就会这么想。”
“我想,我要做一个至少让自己问心无愧的人,有一天才能跟你坦然地说这些话。”
“我不是那种踮脚够不着就算了的人,我会试着跟老板谈谈价,问他能不能帮我取下来,然后很珍惜地放在口袋里带回家。而且,如果我要放一块水晶回家,我在十天前就会把屋子打扫好。当然,现在其他一切还不算就绪,但我想提前看看老板的意愿。”他看向我。
自从他开始约我,动不动突然就来这么一下,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施烨……”
“好,我懂了。”他抬手阻止我,带着笑。“老板想说,旧址未拆,新店未开,欲求珍宝,还需等待。我只是时不时提醒一下,这里有人拿着号呢,防止有人插队。”
我讪笑。开始觉得我们的相处还不如以前那么舒服自然。
施烨突然靠近我,我又想后退一步。
可他压低声音说,“你后面九点钟方向,有个男的,大概三十岁左右。至少看了我们五分钟了,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