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许三多

40、第 40 章

　　恰在此时，一道极致冰寒之气倏然而至！玄君身影现于场中，竟是不顾那番天印余威，直直跪倒在凌煊下方云头，朝着广成子与南极仙翁方向，叩首而言，声音清冷却清晰：“诸位仙尊，请手下留情！一切罪责，玄君愿一力承担！恳请仙尊收回法宝，放过凌煊！”

　　凌煊正自苦苦抗衡那如山重压，忽见玄君竟在此刻现身，且做出如此卑微姿态，顿时气得三尸神暴跳，不顾自身重伤，破口大骂：“玄君！哪个要你来求！哪个准你跪！给老子滚起来！你这没骨气的东西！我便是今日形神俱灭，也无需你如此折辱来换！”

　　他这一分心怒斥，体内气机一岔，护体仙光顿时涣散几分。那番天印重压透过青莲宝色旗，轰然压下！凌煊猛地喷出一口金紫色心血，身形摇摇欲坠。

　　而那跪于下方的玄君，虽非番天印主要目标，亦被那浩瀚余威狠狠压在身上！只听他闷哼一声，嘴角湛蓝仙血汩汩而出，一头如墨青丝，自鬓角而起，竟寸寸成雪！

　　然其身形却跪得笔直，任由那恐怖威压侵蚀本源，冰蓝眼眸中尽是决绝，竟无半分退避之色！

　　凌煊眼睁睁看着那墨发转白，如雪落寒潭，刺目惊心。他胸口剧痛，不知是伤势还是心碎，只想冲过去将人拉起，却连抬手都艰难。他拼命运转仙元，不顾经脉欲裂，嘶声低吼，青光自周身暴涨，竟真的逼得番天印微微一滞——

　　玄君忽觉身上威压稍减，心底却一沉，蓦地望向凌煊。只见对方仙光汹涌，如焰燃烧，可头顶那面青莲宝色旗却已裂痕蔓延，濒临破碎。

　　他神识急传，声嘶力竭却无声：“走啊——！”

　　一旁姜子牙亦察觉不对，急声道：“师兄，手下留情！”

　　可广成子还未及收力，便听“咔嚓”一声脆响——

　　青莲宝色旗，应声而碎。

　　番天印再无阻碍，携灭世之威轰然坠下！

　　就在此时，九天忽现仙乐缥缈，异香弥漫，祥光万道中，一座九龙沉香辇自虚空浮现。元始天尊法驾亲临。

　　天尊目光垂落，不见喜怒，只将手中玉如意轻轻一挥。

　　也不见如何作势，番天印顿时宝光一敛，呜咽一声，化作一道温顺流光，径自飞回广成子袖中。漫天杀伐之气，顷刻消散无踪。压在凌煊与玄君身上的浩瀚威压，霎时消融。

　　南极仙翁、广成子、姜子牙见师尊亲临，慌忙收了法相神通，降下云头，躬身行礼，口称：“弟子恭迎师尊圣驾。”

　　元始天尊目光扫过三位弟子，声音平和淡然，却似蕴含无上天威，响彻诸天：“番天印乃先天灵宝，镇压气运，非比寻常。尔等施为，未免重了。”

　　只此一言，广成子等皆俯首不言，不敢辩驳。

　　天尊复又看向下方。凌煊强撑着重伤之躯，欲要行礼，却是一个踉跄。而那玄君，因本源受损过甚，一头霜发再难回转，只勉力维持跪姿，眼眸望向辇驾，沉静之中带着一丝不屈。

　　元始天尊目光垂落，先是看向勉力支撑、狼狈却仍昂着头的凌煊，淡淡道：“痴儿，可知错？”

　　凌煊以手按胸，压下翻涌气血，倔强应道：“弟子不知何错之有！若逆天而行，只为心中一点未泯公义便是错，那弟子……甘愿一错到底！” 虽伤势沉重，其声依旧清朗，带着不容折辱的傲骨。

　　天尊闻言，面色无波，又看向跪伏于地、银发刺目的玄君：“汝本太阴化生，根脚非凡，然因果缠身，业力未消。此番强出头，引动干戈，可知已是罪上加罪？”

　　玄君以额触地，声音虽弱却清晰：“玄君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辩驳。然凌煊仙尊乃为护佑苍生、秉持公心而战，过错皆在玄君一身。恳请天尊降罚于玄君，饶恕凌煊仙尊擅动干戈之过。” 他一力承担，将罪责尽数揽过。

　　“玄君！谁要你——” 凌煊闻言大急，刚要呵斥，却被天尊目光一扫，顿时如受无形禁制，话语堵在喉间。

　　元始天尊这才缓缓对广成子等言道：“尔等出手，以诛仙阵、番天印压他，虽是依律而行，然则过刚易折，岂不知‘上天有好生之德’？教化顽徒，亦需留有余地，方合我玄门慈悲之意。”

　　广成子等人躬身应道：“师尊教诲的是，弟子等谨记。” 心中却是明悟，师尊此言，看似批评他们，实则是定了性——凌煊所为虽过激，其心却可悯可教，罪不至动用如此极端手段镇压，更是间接认可了凌煊所持的“公心”。

　　天尊目光再次扫过凌煊与玄君，声音恢弘，如同天谕：“凌煊。”

　　“弟子在。” 凌煊挣扎着端正姿态。

　　“汝生而神圣，却性情不羁，久疏管教。今番下界，所见所历，可知天道巍巍，非一己之勇可逆？然汝能持本心，不为强权，不惧险阻，愿为心中公义付诸一切，此志……亦属难得。” 天尊先是敲打，继而却话锋一转，竟有肯定之意！

　　凌煊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

　　天尊又看向玄君：“玄君，汝虽非吾门下，然出身清白，本源澄净。此番劫难，虽缘起于汝之旧因，然汝于绝境中不忘守护之责，于危难时愿舍身承担，更兼一点冰心未染尘垢。此心此性，合乎自然之道。”

　　最后，天尊声如洪钟，宣判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然天道亦予众生一线生机。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凌煊，回返清微观面壁思过，非诏不得出。玄君，尔之因果，尚未尽消，且归北极梳理地气，待太阴圆满之日，自可引动天劫，凭汝自身意志能力，叩问仙门大道。若能渡过，前尘尽消，仙录有名；若不能，便是天意如此。”

　　凌煊怔在原地，看着师尊那深邃平静的眼眸，又看向身旁白发苍苍却脊梁挺直的玄君，心中百感交集，最终所有情绪化为深深一揖：“弟子……领法旨。”

　　玄君亦再次叩首：“玄君，叩谢天尊恩典！”

　　元始天尊法旨既下，言出法随，天地间自有感应。那弥漫的杀伐之气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而恢弘的氛围。

　　凌煊听得师尊安排，虽要面壁思过，却并未严惩，更未深究玄君之罪，反而为其指明前路，心中那块巨石终于落下。他强撑着重伤之躯，再次对着沉香辇方向郑重一揖，声音虽沙哑却透着前所未有的沉静：“弟子，谨遵师尊法旨。必于清微观中深刻反省，静思己过。”

　　玄君亦再次深深叩首，眼眸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微光，随即化为无比的坚定。天尊并未因他出身与过往而轻视，反而给了他一个凭自身能力争取正果的机会，这已是天大的恩典。“玄君，叩谢天尊恩典！必不负天尊所期，潜心修行，以待天时。”

　　南极仙翁、广成子与姜子牙见状，心中亦是明了。师尊此举，既维护了天条威严，未曾公然偏袒，又实则周全地护下了这两个“离经叛道”之徒，全了师徒之情与惜才之心。他们皆躬身道：“师尊慈悲，处置公允，弟子等心悦诚服。”

　　元始天尊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扫过凌煊与玄君，淡淡道：“缘起缘灭，自有定数。尔等好自为之。” 言罢，那九龙沉香辇周遭金莲璎珞、万盏金灯缓缓消散，祥光瑞霭亦随之收敛，天尊法相渐渐归于虚无。

　　天尊法驾一去，场中压力顿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