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桃花》演缘

21、第 21 章

　　冷战的冰，是在一碗热汤里彻底化的。
　　那天云墨从绸缎庄回来，淋了些雨，夜里就发起了低烧。阿添听见他房间里传来咳嗽声，犹豫了半宿，还是端着熬好的姜汤走了过去。推开门时，云墨正靠在床头，脸色发白，看见他进来，眼里满是惊讶。
　　“喝了吧，能驱寒。”阿添把碗递过去，声音放得很轻，不敢看他的眼睛。
　　云墨接过碗，一口喝了下去，姜汤很辣，却暖得他心里发颤。“谢谢你，阿添。”他放下碗，想伸手碰一碰阿添的头发，又怕吓到他，只能收回手，“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
　　“别说了。”阿添打断他，指尖攥着衣角，“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天之后，两人终于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却又多了些不一样的温柔。阿添会跟着云墨去绸缎庄，帮着整理布料、记账；云墨会在收摊后，拉着阿添去西市吃馄饨，还会把自己碗里的肉馅都挑给他。
　　可阿添的心里，总裹着层挥不去的自卑。
　　他看着云墨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看着苏娘子对云墨赞不绝口，看着伙计们对云墨恭敬有加，再想想自己——没读过书，没本事，连账本都要云墨教着才会看，像个累赘。
　　夜里他躺在床，摸着怀里的兔子布偶，总想起以前的日子。他和云墨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可云墨能闯出一番事业，能成为别人口中的“云管事”，而自己，只能跟在云墨身后，靠着他的照顾过日子。
　　“我真是没用。”他对着布偶小声说，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要是我能像云墨一样厉害就好了，要是我能帮上他更多就好了。”
　　他想起街坊邻里说的话，说“男人就该娶妻生子，传宗接代”，说“云管事这么厉害，肯定能娶个好娘子”。阿添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是啊，云墨这么好，应该有个好娘子，有个完整的家，而不是跟他这个没用的人待在一起。
　　要是能帮云墨找到个好娘子，也算是报答他这么久的照顾了。等云墨成了家，他就离开，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继续卖他的糖糕，再也不打扰云墨。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疯长的草，再也停不下来。
　　阿添开始悄悄留意合适的姑娘。他听说绸缎庄隔壁的布庄老板有个女儿，知书达理，还会绣活，便想着找机会撮合撮合。
　　这天，布庄老板的女儿来绸缎庄买布料，阿添特意跑前跑后，帮着挑选，还趁机会跟她说：“我们管事人可好了，又能干，对人又温和，你要是……”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云墨从外面回来，脸色沉得像乌云。阿添心里一慌，连忙闭上嘴，却已经晚了。
　　云墨没理布庄老板的女儿，径直走到阿添面前，声音冷得像冰：“你跟我来。”
　　阿添跟着云墨进了账房，心里满是不安。“我……我就是想帮你……”
　　“帮我？”云墨打断他，眼底满是怒意，还有些说不清的疼，“帮我找娘子？阿添，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我……”阿添被他问得愣住了，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我知道我没用，帮不了你什么，只能帮你找个好娘子，让你有个家……等你成了家，我就离开，再也不打扰你……”
　　“离开？”云墨的声音发颤，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你以为我对你好，就是为了让你帮我找娘子？阿添，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明白过，我想要的是什么？”
　　阿添看着他眼里的怒意和疼惜，心里像被刀割一样，却还是倔强地说：“你应该有个家，有个娘子，有孩子，这才是你该过的日子……我就是个没用的人，配不上跟你待在一起……”
　　“够了！”云墨松开他的手，转身走到窗边，声音里满是疲惫，“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阿添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掉得更凶了，却没敢再说话，只能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那天之后，云墨又变了。
　　他不再跟阿添一起吃饭，不再拉着阿添去西市，每天早早去绸缎庄，深夜才回来，身上总是带着浓浓的酒气。阿添想给他温醒酒汤，他却摆摆手，说“不用”，然后径直回房，关上门，再也不出来。
　　绸缎庄的生意越来越忙，云墨却像疯了一样投入工作，不仅谈成了跟西域商户的合作，还在京城开了家分店。伙计们都私下说：“管事最近像是有心事，拼得太狠了。”
　　阿添看着云墨日渐消瘦的脸，看着他眼底越来越重的红血丝，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知道自己错了，不该提找娘子的事，不该说要离开，可他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只能每天把饭菜温在灶上，把云墨的房间打扫干净，希望云墨能消气。
　　这天深夜，云墨又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刚进门就倒在院子里。阿添连忙跑过去，想把他扶起来，却被云墨一把抱住。
　　“阿添，别离开我。”云墨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孩子，“我不要娘子，不要孩子，我只要你……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阿添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发颤：“我不离开，我不离开……”
　　云墨抱着他，哭了很久，才在他的搀扶下回到房间。阿添帮他擦脸、脱鞋，刚想离开，却被云墨抓住手腕。
　　“别走，陪我一会儿。”云墨的眼睛闭着，声音很轻，“就一会儿，好不好？”
　　阿添看着他疲惫的模样，点了点头，在床边坐了下来。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安静得像一帧画。阿添知道，他们之间的误会，终于要解开了；他也知道，自己心里的自卑，或许还要很久才能消散，可他愿意试着相信云墨，试着相信他们能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