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1、第 91 章 ...

  •   夜色悄然浸染天际,闻家庄园却灯火通明,恍若白昼,将这片奢华领地装点成一片流光溢彩、金碧辉煌的海洋。从雕花繁复的鎏金铁门延伸至气势恢宏主宅的百米长道两侧,精心布置的水晶灯柱如同坠落人间的星辰,熠熠生辉,柔和而璀璨的光芒流淌而下,映照着红毯上往来穿梭的宾客们身上华美的礼服和闪耀的珠宝。

      主宅前宽阔的草坪上,一支身着礼服的私人交响乐团正演奏着舒缓优雅的圆舞曲,悠扬的乐声随风飘荡。身着笔挺制服的侍者们手托铮亮的银盘,如游鱼般灵巧地穿梭于衣香鬓影之间,水晶杯轻轻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与宾客们矜持而愉悦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将夏夜空气都熏染上奢靡沉醉的气息。

      闻肃作为今晚的寿星,站在觥筹交错的大厅中央,一身剪裁极其考究的黑色燕尾服,衬得他身姿依旧挺拔,唯有鬓角些许不易察觉的银灰色,为他平添了几分岁月沉淀下的威严。他端着酒杯,与淮汐市顶尖的权贵名流们谈笑风生,眉宇间尽是从容不迫、久居高位的自信与掌控感。而虞昭,那位从未被家族正式承认、却实际掌管着内宅多年的妾室,此刻正以毋庸置疑的女主人姿态,娴雅地站在他身侧。

      她穿着一袭墨绿色丝绒高定旗袍,面料泛着柔和的光泽,领口别着一枚成色极佳水头十足的古董翡翠胸针,与她耳垂上同系列的翡翠耳坠相得益彰。虽已年过五十,但保养得宜的面容在精心打理的灯光下依然风韵犹存,眼角细微的皱纹反而更添韵味。周围往来宾客对她的态度无不恭敬有加,言谈举止间带着明显的奉承,仿佛她本就是名正言顺、无可争议的闻夫人。

      巨大的落地窗外,湛蓝的泳池水面完美倒映着漫天璀璨的灯火与星空,几位身着昂贵晚礼服的千金小姐,裙摆如同绽放的花朵,在水边轻盈地摇曳生姿。更远处的私人花园深处,闻肃花重金从荷兰空运而来精心培育的珍稀黑色郁金香,正在静谧的夜色中悄然绽放,神秘而高贵,这是他最钟爱的花。

      权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个无形的圈子。政要们压低声音交换着政局秘闻与人事变动;商界大佬们在看似随意的谈笑风生间,轻描淡写地敲定着数以亿计的合作;名媛贵妇们则巧笑倩兮,互相打量着彼此身上最新季度的高定礼服与价值连城的珠宝,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完美无瑕的微笑面具,在这极致的浮华盛宴中,扮演着属于自己的光鲜亮丽角色。

      闻律修自当年毅然随母亲克劳迪娅离开后,就从未回来参加过闻肃的任何一次生日宴,而闻肃,似乎也并未因此感到多少缺失,毕竟他没有克劳迪娅母子,但他还有温柔解意将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虞昭,有年轻气盛、至少表面恭顺的儿子闻律白,或许,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情人,他身边,总归是不会缺人的。

      月色像一袭银色的薄纱,温柔地覆盖着庄园内精心修饰的景象,闻氏庄园那扇象征权势与财富的鎏金大门前,闻律修独自立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阶上。

      他向来最不屑于在这种场合做迎宾引客的琐事,觉得那是主家刻意放低姿态、讨好宾客的无聊行径,他也从未为任何人破过例。然而今晚,他甚至连父亲闻肃那边必不可少的寒暄与周旋都只是极其敷衍地应付了过去,便径直来到了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只为了等那辆他亲自安排即将驶入的黑色轿车。

      黑色轿车最终平稳地停在铺着红毯的车道尽头,身着白色制服的侍者刚要上前履行职责,闻律修却已经抢先一步迈下台阶。

      后排车门被司机从外侧打开,温妤微微俯身,踏出车门的瞬间,周围所有的灯火辉煌似乎都为之黯然失色。

      她身着一袭极其贴合身线的粉银色镶钻曳地长礼服,裙摆用料奢华,走动间折射出无数细碎而夺目的星芒,令人无法移开视线。乌黑的长发被精心盘起,鬓边别着一枚设计繁复精巧的钻石流苏发梳,耳垂上一对泪滴形粉钻耳坠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摇曳,流光溢彩。她没有佩戴任何多余的珠宝,可但凡懂行的人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光是那对完美无瑕、大小惊人的粉钻耳坠,其价值就足以抵得上一套市中心顶级地段的豪宅。

      闻律修的灰眸在捕捉到她身影的瞬间骤然变得深邃,喉结不受控制地微微滚动了一下,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虚扶住她线条优美的后腰,是一个既绅士又带着占有欲的姿态。

      "这身很适合你。"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目光细细扫过她裸露在外的、白皙光滑的肩颈线条,那里没有任何饰物,却比任何珠宝都更吸引他。

      温妤只是淡淡颔首,眼尾余光极其快速地扫过不远处几个正对着他们方向窃窃私语、目光探究的宾客,闻律修立刻会意,侧身一步,用自己挺拔的身躯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那些令人不快的视线,同时将臂弯坚定地递到她面前,这个看似简单却充满保护意味的动作,让周围几位一直暗中关注着他的名媛眼神瞬间变得复杂,多了几分不甘与窥探。

      此时,苏念柔也从另一侧车门走出,她身着一袭雾霾蓝色的镂空蕾丝抹胸长裙,细腻的蕾丝花瓣从腰间曼妙地蔓延至裙摆,如同一片将散未散、笼罩着淡淡忧伤的云雾,栗色的长卷发半挽,发间一枚蓝宝石发卡若隐若现,为她增添了几分柔美易碎的气质。

      闻律修对苏念柔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目光却自始至终都在温妤身上。当有侍者上前准备为温妤引路时,他直接抬手,一个微小的手势便示意对方安静退下,随后亲自带着温妤,穿过熙攘喧闹的人群,走向宴会厅深处。

      他的偏爱,从来都是如此明目张胆,不加丝毫掩饰。

      闻律修带着温妤和苏念柔,穿过觥筹交错、香气弥漫的人群,无视沿途投来的各种目光,径直走向主宅后方那座被巨大玻璃穹顶笼罩的恒温恒湿私人花房。

      花房内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微型生态园,各种珍稀花卉静谧绽放。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大片洁白无瑕、花瓣层叠如雪的白玫瑰,以及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神秘而昂贵的黑色郁金香,它们在精心调控的空气和灯光下散发着幽香。闻律修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一股清冽的、混合着晚香玉与潮湿泥土的特殊气息扑面而来。他侧身,优雅地让两位女士先行,然而他的目光,却始终胶着在温妤沉静的侧脸上。

      "这里很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

      闻律修走到温妤身后,他的影子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将她整个纤细的身影都笼罩其中。

      "他们一会儿应该就到了,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或者不想待了,随时告诉我,我们立刻离开。"

      月光透过巨大的弧形玻璃穹顶,清澈地洒落进来,将两人一前一后站立的身影投在爬满绿植的花墙上,他微微向前倾身的姿态,从影子上看,像极了一个温柔的拥抱。而她,并未躲开。

      与此同时,宴会厅真正的中心区域,闻律白正以主人般的姿态,周旋于一众政商名流之间,他今日选择了一身银灰色的戗驳领西装,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阴柔漂亮的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略带矜持的笑意,然而,这笑意并未深入眼底。

      一个穿着侍者制服、模样普通的人悄然靠近,借着为他递上新一轮酒水的姿势,极快地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声音压得极低:"二少爷,大少带着那两位小姐,往玻璃花房那边去了。"

      闻律白唇角的笑意丝毫未变,甚至举起酒杯向对面一位叔伯辈的人物示意了一下,但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底,温度却倏地冷了下来,他抬眼,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投向香槟塔的方向,裴妄正慵懒地倚在那里,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矜贵,气质疏离,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两人的视线隔空悄然相撞,裴妄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懒洋洋地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继续盯着。"闻律白抿了一口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尤其是……那位温小姐的一举一动。"

      闻律白推开二楼一间小型会客厅的门,内部装修是极致的现代简约风格,米白色的沙发,浅灰色纹理细腻的大理石茶几,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抽象画,整个空间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感,却又因过于整洁,而显得缺乏人气,冰冷异常。

      裴妄随后踏入,反手极其自然地将门锁落下,"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你不是说,温妤不会来吗?”

      闻律白一把扯松了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方才在楼下维持的完美面具彻底摘下,眼底积攒的阴郁再也无需掩饰,他冷笑一声:“我亲自核对了所有发出去的正式请柬名单,上面确实没有温妤的名字!不过……该来的人,不是照样想方设法地来了吗?”这么多年,哪怕闻律修长期远在海外,闻家嫡长子这个身份带来的阴影却始终如梦魇般笼罩着他。父亲闻肃在真正大事上的软弱偏袒、旁人不自觉的比较、甚至公司里那些看似恭敬实则心里只认闻律修的老人们……这一切都像一根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那是很扎心了。

      裴妄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原定的计划,照旧?闻律修可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能找到机会?”

      闻律白抬眸,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决绝的光,嘴角却反常地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当然要继续,机会嘛……总是人创造的。你来,还是我来?或者……”他顿了顿,目光幽深地看向裴妄,“……我们一起?那样岂不是更有趣?”

      裴妄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我们俩,总得留个人在下面看戏,顺便……必要时吸引一下火力,不是么?”

      闻律白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下方如同微缩模型般觥筹交错、光鲜亮丽的人群,目光瞟向远处那座被玻璃穹顶笼的花房方向。

      “好。那我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永远高高在上的闻律修,亲眼看到他一心呵护的人,在我身下挣扎失控的样子……会是一副怎样精彩的表情?光是想象一下,就足以让人愉悦得战栗啊。”

      裴妄眼底划过兴味,这场他期待已久的好戏,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闻律修原本安静地站在花房一隅,等待着陆彧带着他那位未婚妻过来碰面。然而,远处宴会厅主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细微却不同寻常的骚动,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抬眼望去,当看清来人之时,唇角弧度又高了一些。

      简意来了。

      简家,是闻律修母亲克劳迪娅夫人的母族,在国内行事一贯低调,实则根基深厚,影响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而简意,是闻律修舅舅的儿子,与他同年出生,两人自幼相识,关系虽非亲密无间,但在家族利益和某些共识上,始终保持着一致的立场,他的出现,绝非偶然凑巧,而是一种明晃晃的站队和支持。

      闻肃显然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简意的到来,眼眸一沉,但很快便被完美无缺的、热情的笑意所掩盖。他主动迎上前去,声音洪亮:“简意来了!真是多年没见到了,上次见你,你还是个少年,如今都长成如此挺拔的青年才俊了!”

      虞昭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站在闻肃身侧,只是那弧度完美的唇角,僵硬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无人察觉。

      简意单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一身西装剪裁合体,衬得他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倨傲。他微微一笑,语气礼貌却透着显而易见的疏离:“闻伯伯寿辰,我自然该来。毕竟,您名义上还是我的姑父,不是么?”

      话音未落,闻律修已从人群之中稳步走来。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撞,简意眼底那层冰冷的疏离瞬间化开些许,他抬手,很是随意地捶了下闻律修的肩膀:“嗨,律修。好久不见。”

      闻律修唇角微扬,语气是面对旁人时绝不会有的熟稔:“我还以为你真不来了。”

      简意挑眉,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四周华光璀璨、宾客如云的场面:“听说你最近回来后,动作不小,大刀阔斧地在改革?势头很猛啊。”

      “一些老旧的条款和规矩,不合时宜了,早就该改改了。”

      两人并肩而立,同样挺拔出众,气场相合,自成一方无形的领域,简家在此刻的明确态度,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亲戚间的走动,更是对闻律修强势回归及其改革方向的一种公开背书。

      闻肃脸上的笑容依旧,甚至更加热情,可眼底深处,却悄然深了几分。

      简意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宴会厅内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那些原本聚集在香槟塔旁、沙发上谈笑风生的达官贵人与商业巨擘,纷纷停下交谈,端着酒杯,状似自然地朝这个新的焦点聚拢过来。

      “简少!哎呀,真是稀客,久仰久仰!没想到今天能在老闻的寿宴上有幸见到您!”一位身着深蓝色西装、鬓角已有些许花白的中年男人率先开口,脸上堆满了热络乃至略带谄媚的笑意,伸出手欲与简意握手。

      简意唇角勾着浅淡的弧度,礼貌性地与他虚握了一下,一触即分:“李部长太客气了。”

      另一位穿着耀眼夺目、珠宝璀璨的旗袍贵妇立刻凑上前来,笑容殷切:“简少上次在巴黎举行的国际金融峰会上的主题演讲,我可是托关系弄到门票全程聆听了,真是精彩绝伦,见解独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荣幸,请您到我们商会也做个内部分享?”

      简意微微颔首:“张太太过奖了,分享不敢当,有机会再聊。”

      旁边又有人努力挤过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急切与讨好:“简少,久闻简家最近在东南亚的那几个大型基础设施投资项目进展非常顺利?恭喜恭喜!我们集团最近也正好对那片市场有些意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寻求一些合作的机会?”

      简意单手依旧插在兜里:“具体的项目细节属于商业机密,不便在此透露。贵集团若真有诚意,可以按照正规流程,联系简氏集团战略投资部的负责人递送合作意向书。”

      闻律修始终站在一旁,看着眼前众人趋之若鹜的场景,这些人,平日里对闻家已是极尽奉承,如今简家核心人物一到,更是恨不得立刻贴上来攀关系、攫取利益,虚伪得令人发笑。

      陆彧带着乌筱玫,略显不耐地穿过宴会厅喧嚣鼎沸的人群,径直朝着相对安静的后院走去。他向来极度厌恶这些虚与委蛇、毫无真心的交际应酬,更何况今晚的主角本就不是他,他也懒得去凑那份热闹,乌筱玫温顺地挽着他的手臂。

      后院比觥筹交错的前厅确实要安静许多,陆彧并不知道苏念柔此刻也在这片庄园里,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透透气,顺便等闻律修过来碰个头。

      而此刻,温妤正巧从花房的另一侧绕出来。

      她想去前厅取些喝的东西,一位侍者恰好端着放满饮品的托盘经过,上面正好有两杯澄澈的、看起来十分新鲜的橙汁。温妤顺手拿起一杯,抿了一口,酸甜冰凉的滋味在舌尖漫开,缓解了些许室内的闷热。她转身准备返回花房,却在抬眼的瞬间,视线撞上了不远处正走来的陆彧,以及他身边那位气质出众,穿着雅致的陌生女子。

      她面上却没有任何异常表情,也没有丝毫停留或打招呼的意思,只是目光平静地移开,径直朝着玻璃花房的方向走去。

      花房内,苏念柔曾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次和乌筱玫正面相遇的场景,她该说什么?是冷静地质问?还是装作毫不在意?该用什么表情?是露出得体微笑还是冷若冰霜?可越想,心跳就越乱,呼吸就越发窒涩。

      温妤推开门。

      “念柔,”她将手中那杯没动过的果汁放在小桌上,“他们过来了。”

      苏念柔猛地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目光有些慌乱地闪烁不定,她设想了那么久,演练了那么多遍,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喉咙却干涩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甚至下意识地想躲起来。

      温妤看出了她瞬间的退缩和犹豫。

      “如果不想面对,我们现在就可以从另一边离开。”

      苏念柔像是被这句话刺了一下,眼底挣扎片刻:“不,我想看,我要亲眼看看。”

      “他们就在后院,靠泳池那边。”

      温妤看了她一眼,没再劝说,只是推开沉重的玻璃花房的门。夜风立刻卷着花园微凉的空气和隐约的乐声拂面而来。远处依旧传来主宴会厅模糊的谈笑声,但后院的光线刻意调得昏暗,树影婆娑摇曳,恰好为她们提供了绝佳的天然掩护。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长廊最边缘的阴影处悄然前行,温妤走在前面,苏念柔紧跟在她身后,心跳如密集的鼓点敲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却一步未停,紧紧跟着前方那道沉静的身影。

      拐过一道爬满了茂密紫藤花的欧式拱门,后院泳池区的光线变得幽静而柔和,温妤和苏念柔借着大型盆栽和景观树的掩护悄然靠近,很快,便清晰地看到了陆彧和乌筱玫的身影。

      乌筱玫正站在一盏设计复古的欧式庭院灯下,她穿着一袭珍珠白色的真丝缎面礼服,裙摆线条流畅,完美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优雅的腰身曲线。乌黑顺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低调而精致的低髻,仪态万方。她正微微倾身,与身旁的两位看起来同样身份不俗的宾客交谈,唇角含着令人舒适的浅笑,声音轻柔温婉,谈吐间却不失世家千金自幼培养出的从容与大气。

      苏念柔怔怔地看着,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曾无数次在内心阴暗的角落里揣测,陆彧迟迟不肯与她彻底断绝关系、却又无法给她承诺,是不是因为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乌筱玫本身不够好?或许她容貌平庸,或许她性格骄纵令人难以忍受,又或许她仅仅只是一个家族联姻中被推出来没有灵魂的工具人……她需要这些恶意的猜测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内心。可此刻,亲眼所见,乌筱玫不仅美丽得令人屏息,甚至优雅、得体、高贵得……让她瞬间自惭形秽,所有自我安慰的借口轰然倒塌。

      “啊呀!”

      一声略显夸张的惊呼骤然在旁边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死寂。

      一位穿着深红色亮片紧身礼服、身材丰腴的女宾客似乎是崴了一下高跟鞋,踉跄着撞了过来,手中端着的半杯红酒尽数泼洒在温妤浅色的裙摆上,暗红的酒液迅速在浅粉银色的镶钻面料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狼藉的痕迹。

      女宾客立刻满脸惊慌失措的歉意,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哎呀!抱歉抱歉!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刚刚没站稳,崴了一下脚,这这这……真是对不起!”她慌乱地看着温妤裙子上迅速扩散的酒渍,又急急忙忙朝不远处正在服务其他客人的服务员高声招手,“服务员!快!快过来帮忙处理一下!快点!”

      一名服务员闻声立刻快步小跑过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紧张。温妤眉头紧蹙,低头看着裙摆上那片迅速扩散黏腻的酒红色污渍,面色不虞,这条裙子是闻律修特意为她准备的,虽然她并不关心具体价格,但以他一贯的作风和眼光,这绝对是一件价值不菲的高定作品,甚至可能是孤品。

      这边的突发状况和细微的骚动,立刻引起了不远处正心不在焉应付着交谈的陆彧的注意。

      他下意识地转头望来,视线先是掠过被酒泼了一身的温妤,随即,目光猛地定格在温妤身后那个脸色煞白、眼神慌乱无措的身影上,是苏念柔。

      苏念柔在对上他震惊目光的瞬间,一种难看难堪和无所适从将她淹没,她猛地转过身,拔腿就想逃离这个地方。

      “念柔!”陆彧脸色骤变,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想也没想,立刻推开身边正在交谈的人,毫不犹豫地拨开人群,快步追了过去。

      一直被陆彧带在身边、始终保持着得体微笑的乌筱玫,此刻依旧安静地站在原地。她目光平静地追随着陆彧骤然离去、显得急切甚至有些失礼的背影,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打断或被抛下的恼怒,神色依旧温柔得体,无可挑剔。她甚至微微侧过身,向刚才被打断交谈,面露讶异的宾客歉然一笑,声音柔和地替他解释了一句:“抱歉,陆少他似乎突然有些急事需要处理,失陪一下。”

      温妤看着陆彧毫不犹豫追着苏念柔远去的身影,他们三人之间这纠缠不清的困局,终究需要他们自己去面对去解决,外人无从插手,也无力干预。她收回视线,恰好与不远处乌筱玫投来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乌筱玫站在柔和的灯光下,唇角依旧含着那抹无可挑剔的浅笑,朝她礼貌地点头示意了一下,姿态优雅自然。

      温妤不愿失礼,尽管裙摆狼藉,也微微颔首,给予了回应。

      这时,一直候在一旁的服务生上前一步,恭敬地低声开口:“小姐,楼上有为宾客准备的应急更衣室,备有一些常用的清洁用品和应急衣物,我带您过去处理一下裙子吧?”

      温妤低头看了眼裙摆上那片晕染得越来越难看的酒渍,点了点头:“好,麻烦了。”

      而此刻,二楼某间休息室的落地窗前,闻律白正冷眼旁观着楼下后院发生的这一切。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温妤被泼酒、看着陆彧追着苏念柔离开、最后看着温妤在服务生的引导下准备前往楼上……。

      片刻后,他转身走到房间内的迷你吧台边,将杯中剩余的小半杯清水一饮而尽,他走向洗手台,打开水龙头,清澈的水流哗哗地冲刷过玻璃杯壁。他抽出一张柔软的纸巾,慢条斯理地将杯子内外仔细擦干,不留一丝水痕,然后再将杯子稳稳地放回原处。

      整个过程中,他的神色始终平静,可越是冷静到极致的人,往往越擅长在无人察觉的暗处,精心编织那张致命的猎网。

      服务生引着温妤,从花园侧面一处相对隐蔽的旋转楼梯直接上到二楼,穿过二楼宽阔的露天平台时,夜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来,却奇怪地未能吹散她肌肤下隐隐升腾起的那股莫名的燥热。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只当是宴会厅内人多闷热、加之刚才突发状况带来的短暂情绪波动所致,并未立刻深思。

      走廊尽头,一扇看起来与其他客房无异的纯白色房门被服务生推开,门扉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里面光线柔和、布置雅致的室内。服务生恭敬地侧身退到一旁,微微躬身:“小姐,请在这里稍作休息,所需的清洁用品和备选的应急衣物,稍后会有人给您送来。”

      温妤颔首,迈步走入。

      房门在她身后被轻轻合上。

      她走到窗前,指尖刚触到厚重的窗帘,想要透口气,身体内部那股莫名的燥热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像被骤然添了柴薪的野火,轰地一下蹿升起来,顺着四肢百骸的血液疯狂蔓延。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浅短,胸口发闷,眼前的光影也开始微微晃动模糊,带着不真切的晕眩感。

      那杯果汁……。

      她强撑着骤然虚软的身体,猛地转身想要立刻离开这个房间,却听见门锁方向传来“咔哒”一声更加清晰的轻响。

      闻律白的身影出现在刚刚打开的门口,他西装依旧笔挺,缓步走近,反手将门彻底锁死。

      “真遗憾,”他看着温妤踉跄了一下扶住沙发靠背才勉强站稳的模样,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伪善关切,“你看起來……非常不舒服。”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