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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 101 章 ...

  •   门厅温暖的灯光下,温妤意外地看到了那个久未谋面、几乎快被时间尘土覆盖的身影,陆沉霄,他站在那儿,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虽清贫却意气风发、带她逃离地狱的年轻英雄,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无情的痕迹,略显佝偻的肩背,眼尾深刻的纹路,风尘仆仆掩盖不住眼底深深的疲惫和某种不协调的近乎执念的光,他看起来像一个被现实磋磨了太久的人。

      温妤的脚步只是短暂地顿了一下,没有惊喜,没有激动,甚至没有预料中的恨意,那些汹涌的情绪早已在时间的河流里沉淀、冷却,且无感,眼前的人,只是一个曾经存在过如今已模糊的旧识。

      “你怎么来了。”

      陆沉霄的目光紧紧锁着她,那里面翻滚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怀念、不甘、他向前一步,声音带着刻意模仿旧日情怀的沙哑和柔情:“我的小玫瑰……这些年,你让我如何放得下你?”“小玫瑰”这个他曾为她取的象征着他认为她该有的娇贵与美丽的昵称,此刻从他口中说出,非但没有往昔的温度,反而带出一股陈腐和做作的意味。

      温妤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过去那个听到这个名字会心跳加速的女孩,早已死在了被背叛、被利用、被当成工具和筹码的瞬间,她没有回应这句矫情的问话,只是侧身推开家门,言简意赅:“进去说吧。”

      这短暂的邀请,是她为他保留基于那八年艰难岁月所构建的基本体面,仅此而已。

      陆沉霄眼中闪过一丝自以为是的希望,他几乎是有些急切地跟了进去,温妤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饮水机,而陆沉霄落在后面,就在温妤弯身取杯的刹那,他极其迅速又悄无声息地探向门锁内侧。

      “咔哒。”

      温妤动作未停,没有听见,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走到沙发旁的陆沉霄:“坐吧。”

      陆沉霄接过杯子,没有立刻坐下,温暖的杯壁暂时温暖了他冰凉的手指,他似乎汲取到了一点虚假的慰藉,他低头啜饮了一口水,他握着杯子,终于抬起头,目光带着某种微妙的期待,开口道:“我……我和莉娜,分开了。”

      他说完这句话,视线紧紧盯着温妤的脸,试图捕捉到任何一丝他认为应该出现的反应,欣喜?得意?哪怕是一丝遗憾也好?他记得当初温妤对他表白被拒,那张年轻脸庞上几乎要溢出来的绝望和痛苦,他以为这个好消息,会是她渴盼已久的。

      然而,他失望了。

      温妤只是静静地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那张清丽的脸庞上没有泛起任何一丝涟漪,连眼睫毛都没有因为这句话而颤动一下,眼神澄澈而平静,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生活毫无关联的陌生人分享一件同样无关紧要的琐事。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那份无动于衷的坦然,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刺痛陆沉霄那自负而偏执的心。

      他的希冀落空,那份强行伪装的镇定面具开始皲裂,他握着水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青筋在手背上微微凸起,眼里混杂着积压的不甘,开始在他浑浊的眼底疯狂翻涌。

      温妤只是极其平静地回了一个音节:“嗯。”那声音轻飘飘的,不带任何重量,她抬起眼睫,目光澄澈坦荡,穿过时光的尘埃落在陆沉霄脸上:“陆沉霄,你说的那些事,对我来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久到……我已经不记得了。”

      “不!温妤。”陆沉霄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我来了,我来了不是吗?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的!”他急切地向前探身,试图缩短那咫尺天涯的距离,“就像以前在那间出租屋里一样,冬天冷得像冰窖,窗户缝漏风,就铺着那床硬得像石板的棉絮……你缩在我怀里冻得发抖,我就整夜抱着你,把我身上唯一那件厚棉袄盖在你身上,夏天热得像蒸笼,我扇一晚上蒲扇,手都酸了只为了让你睡得安稳些……”

      “为了你画画!为了你能买那些该死的颜料、画布,我洗过多少油腻腻的盘子?手指在冰水里泡得发白、溃烂,我穿过滑稽可笑的制服在高级餐厅端盘子,被那些有钱人呼来喝去还要赔着笑脸,我晚上去酒吧当酒保,熬到凌晨两三点,回来时一身烟酒气,累得像条狗,但我看着你在灯底下安静画画的样子,看着你的画越来越好,我就觉得值,一切都值,温妤,那些苦,那些难,是我们一点点熬过来的,我们是真正的相依为命啊!!”

      陆沉霄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甚至逼出了水光,带着一种自我感动的悲壮和深切的怀念,他试图用这些无法磨灭的记忆,撬开温妤那颗似乎已经对他死掉的心。

      然而,温妤的神情,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变化,没有怀念的温暖,没有感动的水光,更没有一丝动容,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激动得难以自持的男人,看着他眼中翻涌的过往和他此刻急于证明的付出。

      “后来呢?”温妤终于开口,“后来你从我身上赚到的钱,早就还清了你投入的每一分成本,利息,怕也是只多不少吧?当然,你曾经对我的好,替我挡住风雨的那些瞬间,我都记得。”

      陆沉霄听到记得二字,眼中瞬间爆发出希望的光芒,但温妤接下来冰冷决绝的话语,将他再次狠狠打入深渊。

      “但是,陆沉霄,回不去了,我有爱的人了,我的心,我的现在,我的未来,都属于他,没有位置了。”

      客厅的灯光刺眼地照在陆沉霄骤然失色的脸上,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眼神瞬间涣散,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的崩塌和足以淹没一切的巨大失落,那张曾令无数女人心折的俊朗面容扭曲着,灰败像深秋凋零的枯叶。

      温妤不再看他一眼,神情淡漠地起身,径直朝着门口走去:“走吧,陆沉霄。我们早就互不相欠了。”

      她的身影掠过他,带着斩断过往的凛冽气息。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门把手的那一刻。

      “呼!”

      一股带着风声的、沉重冰冷的力道,毫无预兆狠戾地砸在了她脆弱的颈侧。

      “呃!”

      温妤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痛呼,剧烈的钝痛伴随着瞬间的麻痹感直冲脑际,眼前无数金色星光疯狂炸裂,随即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她的身体像被抽掉所有骨头的布娃娃,软软地朝地面瘫倒下去,在意识完全消逝前的一瞬间,她恍惚捕捉到一声瓷器碎裂的刺耳锐响。

      陆沉霄低头,看着手中只剩下锋利茬口的沉重水晶花瓶底托,眼神麻木,他随手将残骸丢弃在一旁的地毯上,“咚”的一声闷响,随即,他俯下身,动作与刚才的凶戾判若两人,小心翼翼地将彻底失去意识的温妤圈抱起来。

      他低下头,冰凉的唇小心翼翼地印在她失去血色的唇瓣上,这个吻冰凉而绵长,充满了病态的占有和一种自欺欺人的悲怆。

      “温妤……”他喃喃低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冰凉的脸颊上,“是我错了,是我从前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没有看清,我根本不能没有你……”

      不知过了多久。

      温妤的意识被颈侧持续不断令人窒息的剧痛缓慢地拖拽上来,那疼痛一圈圈缠绕着她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神经末梢,带来一阵阵尖锐的恶心和眩晕。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光线刺入,让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头顶异常惨白的天花板和一盏陌生的、线条极简的吸顶灯,不是别墅客厅熟悉的吊灯。

      这是哪里?

      她猛地想坐起身,却只换来颈侧一阵撕裂般的痛楚,疼得她闷哼一声,倒抽一口凉气,额角瞬间沁出冷汗,眩晕感更加强烈,视野一片模糊。

      她强忍着剧痛和晕眩,试着活动手脚,不动则已,一动,她心头骤然一沉。

      她努力抬起沉重的头颅,看向自己的双手,纯白的质地柔软的丝质宽袖睡衣袖口下,两边纤细的手腕上,竟都扣着一个精巧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环扣,一条细细的、却异常坚固的银色金属链子从环扣中延伸出来,固定在宽大实木床左右两侧坚固的金属床柱上。

      锁链,长度……勉强只够她在床上小范围活动,完全不可能下床。

      她猛地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那身归家时穿的黑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崭新柔软的丝绸睡衣,睡衣的样式是那种旧日他偏好的、带着脆弱精致感的风格。

      是谁给她换了衣服?!

      是……他!

      温妤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屈辱感和冰冷的愤怒瞬间冲散了眩晕和恶心,陆沉霄,他竟然……竟然敢对她做出这种事。

      她强迫自己再次环顾四周。

      这里像是一间精心准备的囚笼。

      整个房间出乎意料的……“温馨”?或者说,是精心模仿了某种记忆中的“温馨”。

      墙壁被刷成柔和的奶油色,窗帘是厚重的遮光性极好的质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和光线,角落摆放着一组精致的小沙发,茶几上甚至还插着一束新鲜怒放的香槟玫瑰。床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画板,旁边有画架、颜料和全套崭新的画笔,全是她过去常用的牌子,一切布置都整洁、考究,却又散发着一种刻板、无生机、虚假感,这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一个被精心还原供人观赏的温馨展品。

      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松木气息……那是过去他常用的须后水的味道,此刻闻起来,却只让她感到刺鼻和窒息。

      温妤奋力挣扎了一下手腕的锁链,冰冷的金属链条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却纹丝不动。每一次挣扎都扯痛颈部的伤处,带来更强烈的晕眩,力量的悬殊和处境的绝望感,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来,她停止了徒劳的挣扎,胸口剧烈起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由远及近、沉稳而刻意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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