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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朕的俸禄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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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
  VIP病房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连医疗仪器规律的“滴滴”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楚望舒纤长的手指蜷缩着,那枚冰凉的一元硬币硌在她的掌心,触感清晰得荒谬。她甚至下意识地用指尖摩挲了一下硬币边缘的齿痕,以确认这不是幻觉。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夫人?铜钱?五斗米?朕???
  楚望舒那双总是清冷如寒潭的美眸,此刻清晰地映照着病床上那个女人——沈清弦。她脸色还有些失血后的苍白,但那双凤眼里闪烁的光芒,却是楚望舒从未见过的……真诚?以及一种近乎荒唐的、不容置疑的笃定。
  这又是什么新的、吸引她注意力的作死剧本吗?
  楚望舒的红唇微张,却发现自己一时失语。她纵横娱乐圈多年,见惯了风雨和奇葩,但眼前这种场面,属实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一旁的王茹率先从石化状态中惊醒,她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划破病房的宁静:“沈清弦!你是不是撞车把脑子撞坏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什么朕?!什么铜钱?!你赶紧给望舒道歉!”
  她一边说着,一边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个丢人现眼的硬币从楚影后手里抢回来。五百万赡养费还没着落呢,这死丫头拿一块钱出来寒碜谁呢?!
  继妹沈娇也反应过来,踩着高跟鞋“哒哒哒”上前几步,指着凤璇玑,语气又是焦急又是鄙夷:“姐!你疯了吗!你看清楚,这是楚影后!你快好好说话!一块钱?你当打发乞丐呢!”
  凤璇玑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聒噪。
  真是聒噪。
  在她面前,如此大呼小叫,指手画脚,成何体统?若非初来乍到,身体虚弱,依她以往的脾气,早该拖出去掌嘴了。
  她直接无视了那三个跳梁小丑,目光依旧稳稳地落在楚望舒身上,带着一种“朕已下达旨意,爱妃为何还不谢恩”的疑惑。
  “夫人?”她又唤了一声,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可是嫌这俸禄……太少?”
  她顿了顿,根据脑中混乱的现代记忆,努力理解着“钱”的概念,试图让自己的话更具说服力:“朕……我知晓,如今物价飞涨,银钱不经花。但你放心,待我身体康复,定会努力赚取更多俸禄,绝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楚望舒:“……”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这都什么跟什么?
  助理小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手里抱着的楚望舒的外套都快掉地上了。她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嘶——疼!不是做梦!沈大小姐真的……疯了?还是演技突然开窍,影后级附体了?
  王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凤璇玑:“你、你……望舒,你别听她胡说!她肯定是脑子撞出问题了!医生!快叫医生!”
  “闭嘴。”
  清冷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出声的,竟是楚望舒。
  她终于从巨大的荒谬感中抽离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枚烫手的一元硬币紧紧攥在手心,金属边缘硌得她生疼。她看向王茹三人,眼神恢复了平日里的疏离与冷淡。
  “她需要休息。”楚望舒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你们太吵了,先出去。”
  “可是望舒,她……”王茹还想争辩。
  楚望舒一个眼神扫过去,冰冷如刀,成功让王茹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她虽然看不起这个靠女儿(虽然是继女)吸血的女人,但此刻,她更想弄明白,沈清弦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茹三人被楚望舒的气势所慑,又不敢真的得罪这尊财神爷,只得悻悻然地瞪了凤璇玑一眼,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病房里终于恢复了暂时的清净。
  楚望舒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凤璇玑。她身高本就高挑,加上高跟鞋,此刻更显得气场逼人。
  “沈清弦,”她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凤璇玑仰头看着她,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气势而退缩,反而因为距离的拉近,更清晰地看到了楚望舒眼底的疲惫和眼下的淡淡青黑。
  果然是操劳过度。
  凤璇玑心中怜惜更甚。她这个“一家之主”昏迷不醒,“皇后”不仅要处理外务(拍戏),还要应付那群宵小之辈(王茹等人),实在是辛苦了。
  她并未直接回答楚望舒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用一种分享重要决策的语气说道:“方才那三人,心思不正,言语无状,我已决定,将他们逐出……嗯,逐出家门,断绝往来。夫人日后不必再理会他们,更无需再给他们银钱。”
  楚望舒眸光微动。
  断绝往来?不再给钱?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沈清弦以前为了从她这里拿钱贴补那一家子,什么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没演过?现在居然主动说要断绝关系?
  这剧本……是不是写得过于离奇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楚望舒微微倾身,试图从沈清弦眼中找出一丝伪装的痕迹,“那是你妈和你弟弟妹妹。”
  “非也。”凤璇玑果断摇头,神情严肃,“不过是一群趋炎附势、吸食民脂民膏的蛀虫罢了。岂能与我……与夫人的安康相提并论?”
  她看着楚望舒,眼神无比认真:“夫人,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理应由我来养你。”
  楚望舒:“……”
  她又听到了那句“我养你”。配合着刚才那一块钱的“俸禄”,杀伤力堪比核弹。
  她感觉自己的逻辑链正在寸寸断裂。饶是她演技精湛,此刻也完全接不住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戏码。
  就在这时,主治医生带着护士适时地走了进来,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楚小姐,沈小姐醒了?太好了!”医生显然认识楚望舒,态度恭敬,“我们需要再为沈小姐做一个详细的检查,以确保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楚望舒点了点头,让开位置,心底竟然莫名松了口气。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过于冲击的信息。
  医生和护士围了上来,开始为凤璇玑进行各项检查。
  “沈小姐,请跟着我的手指移动视线……” “沈小姐,请动一下您的手指和脚趾……” “沈小姐,您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今年多大?”
  凤璇玑十分配合。她正好也需要通过这些人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
  “朕……我叫沈清弦。”她略微别扭地改口,“年方二十有二。”心里却补充道,朕的心理年龄,已过而立。
  医生点点头,记录着:“很好。那您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比如,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凤璇玑根据原主的记忆,如实回答(在她看来):“我记得。我驾车,意图撞击夫人的车驾。”
  医生&护士:“!!!”
  楚望舒:“!!!”
  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蓄意撞车?!医生和护士的眼神瞬间变得诡异起来,偷偷瞟向楚望舒。
  楚望舒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无论沈清弦现在表现得多么反常,这件事的性质极其恶劣,她无法轻易原谅。
  医生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呃……那您还记得,您和楚小姐是什么关系吗?”
  这个问题似乎问到了凤璇玑的“专业领域”。她精神微微一振,用一种宣告所有权般的、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病房内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明媒正娶…… 夫人……
  护士小姐姐的嘴角疯狂想上扬,又拼命忍住,脸憋得通红。这、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原来高冷影后在家里是“夫人”这个角色吗?!
  楚望舒的耳根瞬间染上一抹薄红,不是害羞,是气的!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窘迫。她简直想立刻上前捂住沈清弦的嘴!
  “沈清弦!”她几乎是咬着牙叫出这个名字。
  医生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转移话题:“咳咳,好,好的。那沈小姐,您对您未来的生活,有什么打算吗?”他试图评估她的认知和规划能力。
  凤璇玑闻言,目光再次落回楚望舒身上,眼神坚定,充满了“家主”的责任感。
  “自然是为夫人赎身。”
  楚望舒:“???”赎……赎什么身?!
  凤璇玑继续侃侃而谈,规划着她眼中的“未来”:“待我身体康复,便去寻个营生,努力赚取银钱。听闻夫人与那‘剧组’似有契约在身,不得不抛头露面,委实辛苦。待我攒够积蓄,定要为夫人解除契约,赎得自由身。届时,夫人便可安心在家,不必再为那五斗米折腰,辛苦唱戏了。”
  唱戏…… 赎身…… 解除契约……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楚望舒和在场所有现代人的神经上。
  助理小林已经彻底低下头,肩膀疯狂抖动。她不行了,她真的要笑场了!沈大小姐这车祸是撞通了任督二脉,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古文系统吗?!把拍戏当成唱戏,把经纪合约当成卖身契?!还要给身价过亿的楚影后赎身?!
  楚望舒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看着一脸“朕都是为了你好”的沈清弦,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
  沈清弦的脑子,是真的、真的、真的出问题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问题,是那种……认知层面上的、颠覆性的、能把人气笑又笑不出来的重大问题!
  医生显然也懵了,他行医多年,没见过这种“后遗症”。他推了推眼镜,艰难地组织语言:“沈小姐,您……您是不是古装剧看多了?或者说,您对您自己,以及楚小姐的身份,认知上出现了一些……偏差?”
  凤璇玑微微蹙眉。偏差?
  她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大梁女帝,如今是沈清弦,是楚望舒的夫君。她对楚望舒的认知也很清晰——她的夫人,一个需要她保护和照顾的、辛苦的“伶人”。
  何来偏差?
  但她没有反驳医生,只是用一种“夏虫不可语冰”的眼神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再次看向楚望舒,语气放缓,带着安抚的意味:
  “夫人莫要担忧,一切有我。”
  楚望舒:“……”
  她一点都不担忧!她现在只想立刻、马上、联系全世界最好的脑科医生!
  初步检查做完,医生和护士带着一肚子八卦和满脸的怀疑人生离开了病房。
  楚望舒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对助理小林吩咐道:“去联系陈院长,预约最顶级的脑科和神经科专家会诊,要快。”
  “是,舒姐!”小林赶紧应下,快步出去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人。
  楚望舒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熙熙攘攘的人群,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需要思考,如何处理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大的烂摊子。
  沈清弦脑子坏了。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绝对是轰动全网的头条爆炸新闻。 “作精前妻撞车撞坏脑子,认知错乱称影后为夫人要为其赎身”……楚望舒几乎已经能看到那些无良媒体会写出怎样耸人听闻的标题。
  这不仅仅是一个笑话,更可能成为她职业生涯中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会被对家无限放大和嘲讽。
  而且,沈清弦现在这个样子,显然不具备独自生活的能力。那家子吸血鬼肯定还会闻着味找上来。如果放任不管,天知道还会闹出什么更大的乱子。
  离婚?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一个处理不好,舆论会把她生吞活剥,说她无情无义,抛弃生病的“妻子”。
  楚望舒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她这辈子最大的麻烦和冤孽,恐怕就是病床上那个女人了。
  凤璇玑安静地看着楚望舒站在窗边的背影。阳光勾勒出她纤细而挺拔的轮廓,却莫名透着一股孤寂和疲惫。
  凤璇玑心中一动。
  她的皇后,似乎有很多烦恼。
  作为夫君,理应为她分忧。
  她想了想,根据脑中那些破碎的现代记忆,试探性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朕很开明”的宽和:
  “夫人可是在忧心那‘娱乐圈’的纷扰?或是烦心银钱之事?” “若实在喜欢‘唱戏’,我也不强求你立刻赎身。只是……” 她顿了顿,努力搜索着一个合适的词汇,“……那等与旁人过分亲近的戏,比如……亲吻之类,还是莫要接了。有损清誉,于礼不合。”
  楚望舒猛地转过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她居然还敢提吻戏?!
  就是因为原主沈清弦之前因为她拍吻戏而大闹片场,才会有一系列后续的争吵,最终导致了这场车祸!
  现在,这个“失忆”了的、认知错乱的沈清弦,居然用这种一本正经、仿佛为她着想的口吻,再次提出了这个禁忌话题?!
  楚望舒胸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但看着沈清弦那双清澈(在她看来是愚蠢)的、不带一丝嫉妒和算计、只有纯粹“规劝”的眼睛,那火又发不出来,憋得她心口疼。
  她踩着高跟鞋,几步走回床边,俯视着凤璇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沈、清、弦!你、给、我、闭、嘴!” “在医生治好你的脑子之前,你最好安静地待着!否则——”她深吸一口气,放出狠话,“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拿到一毛钱‘俸禄’!”
  这是她能想到的,对目前这个“认知错乱”的沈清弦,最直接、最有效的威胁。
  果然,凤璇玑愣住了。
  不再发放俸禄?那她如何养家?如何为夫人赎身?
  这对于一个立志要做好“一家之主”的帝王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她看着楚望舒因为怒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漂亮的眸子瞪得圆圆的,竟有种别样的生动。
  凤璇玑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她选择了……暂时妥协。
  作为一个成熟的帝王,要懂得审时度势,暂避锋芒。
  她微微颔首,用一种“朕姑且听你一回”的语气,郑重地承诺道:
  “好。夫人既如此要求,我暂且不言便是。” “不过,夫人亦要答应我,好生休息,莫要再如此劳心劳力。”
  楚望舒:“……” 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被棉花反过来关心了一下。
  她看着乖乖躺好、甚至还好心地帮她拉了拉被角的沈清弦,彻底没了脾气。
  完了。楚望舒绝望地想。跟一个脑子坏掉的人,根本没法正常沟通。
  她拿出手机,走到病房外,拨通了一个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喂,李律师。是我,楚望舒。” “关于我和沈清弦的离婚协议……暂时,先放一放。” “对,出了点……意外的状况。” “另外,帮我联系最好的公关团队,准备应对可能的……负面舆情。”
  挂掉电话,楚望舒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前路漫漫,她仿佛已经看到,一个由沈清弦(或者说,脑子坏掉的沈清弦)带来的、鸡飞狗跳的未来,正在向她招手。
  而病房内,暂时被禁言的凤璇玑,正望着天花板,认真地思考着在这个新世界,除了“俸禄”之外,还有哪些快速积累财富、以便早日为夫人“赎身”的途径。
  嗯,或许,可以问问刚才那个穿着白袍的“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