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印记［无限］》盀牧瞳

8、公交车（上）

　　姚欣蕊表情微变，她垂眸看着盘更在自己腹部的红色符文，又向水一许投来目光，后者朝她摇了摇头。

　　静默之际，佛堂的灯亮了，昏黄的灯光影影绰绰，姚欣蕊放下衣裳，说：“这件事之后再说，现在该去吃饭的吃饭，该休息的休息。”

　　说罢，甩下众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突如其来的召集加上莫名其妙的结尾惹得许多玩家议论纷纷，但他们知道黄色的灯火在村庄意味着什么，急急忙忙去做该做的事。

　　水一许初来乍到没人带领，哪怕饿的饥肠辘辘也还是选择追随姚欣蕊离开，她还没问如何离开营地回到现实世界。

　　佛堂似乎是姚欣蕊静心的地方，虽说佛堂是阴槐村庒的重心，不过根据玩家们隐隐约约避开这里的反应，水一许猜测佛堂或许不那么安全。
　　至少夜晚的时候不那么安全。

　　“姚欣蕊。”水一许低低唤了声。

　　后者手里捧着几束香，慢悠悠点燃插入香炉，她没有祈祷，纯粹供香火。

　　姚欣蕊回头，目光深沉问：“你的邪神印记呢？”

　　水一许定定看了她两秒，拉开胸口的衣服露出锁骨，“红色的，类似符文，对吧？”

　　姚欣蕊闭眼，扭过头来不再看，“对，看来拥有者相互看不见邪神印记。”

　　姚欣蕊的反应不似作假，水一许放下心来，她问：“该怎么回现实世界？”

　　姚欣蕊呵笑两声，“可能通关所有副本就能回去吧。”

　　水一许眼神一凛，“什么意思。”

　　姚欣蕊语气悠悠：“意思就是玩家只能待在营地里，我们没有办法回到现实世界。”

　　水一许双拳紧握，整个人像是被定在原地。

　　其实在看到营地有那么多人的时候，她或多或少有这个猜测，只是不愿相信。

　　当真相揭开，她仿佛被冷水浇透。

　　姚欣蕊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好像没有和你讲过游戏？”

　　“这个游戏叫恶鬼印记，每一个副本开始前，我们身上会出现一个未完成的印记，随后通过公交车去往恶鬼的世界，通关后印记同样会完成。”

　　“传闻我们需要完成十八个游戏，就像十八层地狱，每通关一个游戏就是打通一层，而在十八层深处，有回到现实世界的门。”

　　“所以你想回到现实，得完成十八个游戏。”

　　“顺带一提，我是六大营地完成游戏最多的人，参加恶鬼印记已经有五个月，游戏每月一次，只要忍一忍，顺利的话，一年多我们就能出去。”

　　姚欣蕊微微侧头，水一许低着脑袋看不清神情，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她叹了口气，擦干净手上香灰，上前轻轻抱住水一许，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知道真相的时候也不能接受，你可以在这里冷静冷静。我会帮你准备一份餐食，等你准备好，我再把你安置。”

　　她的话语充满暖心与关怀，如若此刻站在这里的是经历生死游戏、精神崩溃又无法回去的普通人，一定会潸然泪下。

　　可水一许对生与死的沉重并不敏感，她满脑子只有无法回去。

　　不能替狗狗安葬，不能安慰母亲。

　　她失踪母亲会很着急吧？

　　自从她第一次死亡后，母亲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一样，要不是今天去镇子上拜访爷爷奶奶，绝对不会离开。

　　母亲是个心软的人，她没有办法二次承受失去女儿的打击，这对她太过残忍。

　　水一许必须回去，不是在通关所有游戏后，而是今晚她必须回去。

　　“公交站…”

　　“什么？”姚欣蕊停下半踏出佛堂的脚，凑近听水一许的低语。

　　水一许抬起头，神色如常，非常有礼貌询问：“我该怎么乘坐公交车呢？我想去八里公交站。”

　　姚欣蕊愣了一瞬，随即点头。她见过太多痛哭流涕、崩溃大闹的新人，水一许这样的是头一遭，既不是为留在游戏里感到欣喜，也不是为能够展现自己才能而自负于进入游戏的特殊，是一种如湖水般纯粹的冷静。

　　怪不得能从莲花湖里爬出来，在绝境依旧能够保持冷静的人，通常能有大作为。

　　他们有一种几乎疯狂的理智，劝诫很难改变他们的决定。姚欣蕊没打算劝水一许上公交车有多危险，不自己栽一回跟头，水一许不会罢休的。

　　“去村口等公交车，通常晚七点至九点会有一班无人公交车，那是唯一可以前往其他营地的车子，事先声明它很危险，目前上车的人没有一个回来。”

　　“我明白。”水一许前所未有的冷静，或许是过度的饥饿让她有气无力，她像是进入待机状态，眨眼都显得缓慢。

　　村口仅有一盏灯亮着，惨白惨白的，不远处有一条路，两边被黑暗截断，越靠近黑暗，周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将人吸进去。

　　水一许胃里一阵绞痛，她死死盯着来时公交车行驶的方向，期待车子能快一点开来。

　　不知何时，她身边站了个同样的年轻男人，对方面色铁青，止不住的颤抖。

　　“你真的打算离开吗？”

　　水一许清晰听见男人牙齿碰撞的声音，百无聊赖点头。

　　男人双手紧握，他过度紧张了。

　　“我叫黄风绕，总共参加了两个游戏，听说有一个营地叫大洋商城，那里什么都不缺，是玩家最多的一个阵营，我打算去那里，你呢？”

　　水一许挑眉，对方态度不算差，她也如实回道：“八里公交站。”

　　“那个…你不去吃个饭吗？他们说车上可能会撞鬼，最好保留力气比较好。”

　　说到鬼，黄风绕抖若筛糠。

　　“不吃，人的饭具有强烈的生气，鬼闻到了，就知道车上有人了。”

　　这个说法是曾给她眼睛点痣的大师说的，当时点痣的时候，大师说是她身上阴气太重，遮了生眼，硬生生饿了她两天，说是要等鬼气浓郁聚集到眼上。

　　七岁的小孩是生长的年纪，吃的多饿的又快，水一许天生饭量大，仿若饿死鬼投胎，两天不吃饭饿到最后哭都没力气哭，病恹恹躺在地上差点一命呜呼。
　　因此，水一许记了大师整整十二年。

　　当年恨不得要把胃翻出来灌满食物的饥饿和如今一模一样，她再次想起这句话。

　　听她这么说，黄风绕整个人都不好了，本来因惊惧而显面目狰狞的脸透着死人的阴气，他音量不自觉加大，“你说的是真的吗！”

　　“不清楚，大师说的。”水一许故意的，她就喜欢没由来吓人。

　　话音刚落，熟悉的丧葬风公交车撞破黑暗，缓缓停在了与其一同出现的公交站台前。

　　姚欣蕊说过公交车只会停一分钟，水一许马不停蹄跑过去，她抓着扶手，面对公交车的黑暗深呼一口气，路对面，是颤颤巍巍的黄风绕。

　　看来他是不打算去什么商城了。

　　水一许眼睛一闭，一头扎了进去。

　　黑暗，无尽的黑暗，水一许意识清醒站在公交车，比进出副本公交车更阴冷的气息强烈包裹她，冷气强劲的钻入骨头缝，冻得她直哆嗦。

　　姚欣蕊站在靠近车门的地方，她不敢坐。

　　哪怕是现世，也经常有一个说法，最后一班公交车常常会有看不见的东西上车占了座位，如果这个说法放到鬼怪真实存在的诡异世界，水一许想想就不敢入座。

　　选择靠近门的位置是为了在危险情况迅速下车，黑暗如此深沉，恐怕不一定是针对玩家的，她赌真有鬼怪它们也看不见自己，否则车是不会停在营地的，玩家一定是能够乘坐这辆车的。

　　车门关上的瞬间，水一许察觉有什么东西迅速跑上了车，而后，有人撞到了自己，吓得对方短促尖叫一声。

　　“……”水一许无奈闭上眼，真是没话说了。

　　他还真上车了啊。

　　“那个……”黄风绕轻飘飘出声。

　　水一许眉头一皱，狠狠踹了他一脚，不知是吓的还是领会到了意思，对方没再出声。

　　鬼不一定能看见他们，说不定能听到呢，这小子想死不要带着她啊！

　　烦死了！

　　水一许一时有些后悔在村门口和他搭话，真是给自己埋了个隐患。

　　黑暗中，水一许身体小幅度晃悠，是车子正在前进，她凭借第六感调整了好几次位置，怎么站都不舒服。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什么也没发生，水一许暗暗松了口气。

　　“那个……”

　　水一许眉头一跳，这小子真想死啊！

　　“那个……”

　　水一许硬憋着不应声，喊吧喊吧，你喊破喉咙也没有用，自己想死不要拉着她。

　　就在这时，身边浅浅的呼吸声入耳，水一许陡然一个激灵。

　　黄风绕好像没有移动过位置吧？上车的时候对方撞了自己后一直站在身边。
　　可声音是从身后来的。

　　和黄风绕一模一样的声音不断呼唤，到最后声音变了调，不再是黄风绕的声调，它也还在喊着。

　　水一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声音近在咫尺。

　　那道声音好像不会说其他的话，黄风绕上车说了这两个字，它就一直在模仿这两个字。不断的重复，等待有人应声。

　　黄风绕抖得更厉害了，连水一许也感觉到他的慌张。

　　水一许是不怕死的，她比较怕自己死在公交车内随机刷新在公交车外，鬼知道公交车是怎么行驶的，如果外面一片虚无怎么办？

　　想着想着，她又给了黄风绕一脚，示意对方别再抖了。

　　一脚下去，紊乱的呼吸果然停止，同时，那道一直在模仿黄风绕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它变了调的声音充斥惊喜：“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