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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止痛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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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沐开始用工作麻痹自己。
  她把自己埋进项目里,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办公室的灯常常亮到凌晨,咖啡杯在桌角排成一列,像某种计时装置。
  她的助理林妍偷偷在备忘录里记下:"桑总监本周工作时长98小时,平均睡眠3.5小时。"
  "市政厅那个方案,再给我三个版本。"桑沐头也不抬地对团队说,手指在键盘上敲出冰冷的节奏。
  同事们交换着眼色。
  自从泠止搬走后,桑沐变得像台精密而冷漠的机器——效率翻倍,笑容清零。连她最讨厌的吴总敬酒,都能面不改色地喝下三杯。
  只有深夜独自驱车回家时,她才会允许自己短暂的崩溃。
  车窗紧闭,电台放着泠止最爱的爵士乐,手指死死攥着方向盘直到关节发白。
  后视镜上挂着的橙色香薰石早已没了味道,但她始终没舍得摘下来。
  某天加班到凌晨三点,她在储物柜深处发现泠止落下的发绳——上面还缠着两根棕色的长发。
  桑沐站在茶水间,突然把整杯热咖啡浇在自己手背上。
  "桑总监?!"路过的实习生惊叫。
  "没事。"她平静地抽出纸巾,"不小心烫到了。"
  疼痛很好。至少比那种心脏被活生生挖走一块的感觉要好。
  泠止选择了相反的方式疗伤。
  她开始接受周哲的邀约——那位在画廊开幕式上对她微笑的年轻收藏家。
  他穿亚麻西装,谈吐优雅,会在她说话时微微倾身,像在聆听什么珍贵的声音。
  "你身上有种破碎的美感。"第三次约会时,周哲在烛光那头说,"像被雨打湿的向日葵。"
  泠止转动着酒杯,心想桑沐从来不会说这种话。桑沐只会皱着眉头把伞往她那边倾斜,说"再淋雨会感冒"。
  "谢谢。"她仰头饮尽红酒,让酒精灼烧喉咙,"今晚去你家还是酒店?"
  周哲的公寓铺满波斯地毯,收藏品在射灯下闪闪发光。
  当他的手解开她衣扣时,泠止突然想起桑沐笨拙的吻——那个在电影院里紧张到碰歪眼镜的初吻。
  "专心。"周哲咬她耳朵,呼吸喷在颈侧。
  泠止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在情欲里下沉。
  □□关系多简单啊,没有争吵,没有控制欲,更没有母亲歇斯底里的反对。
  只有快感像止疼药,暂时麻痹那些溃烂的伤口。
  清晨她悄悄离开,在电梯里发现口红晕到了嘴角。镜面反射中,她的倒影像个拙劣的仿品。
  他们再次相见是在行业峰会上。
  桑沐作为演讲嘉宾走上台时,一眼就看到了第三排的泠止——她穿着从没见过的深V领红裙,周哲的手自然地搭在她椅背上。
  演讲稿突然卡在喉咙里。
  "关于城市更新的生态融合..."桑沐的视线越过泠止头顶,声音稳得不可思议,"需要兼顾功能性与人文关怀。"
  这句话曾是泠止的口头禅。
  问答环节,泠止突然举手。桑沐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结冰的声音。
  "请问桑总监,"泠止站起来,红唇弯成完美的弧度,"当私人情感与专业理念冲突时,您如何抉择?"
  会场安静下来。
  桑沐的指节抵在演讲台上,压出青白的痕迹。她想起最后一次争吵时,泠止摔碎的那个相框——玻璃碴扎进掌心时,她竟然觉得痛快。
  "我会选择..."麦克风捕捉到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对项目最有利的方案。"
  泠止的笑容僵了一秒,随即鼓掌坐下。周哲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她娇笑出声。那笑声像钝刀,一下下锯着桑沐的神经。
  深夜的酒吧里,泠止喝掉了第五杯龙舌兰。
  "慢点喝。"周哲拿走她的杯子,"你前女友在看。"
  泠止猛地回头,透过玻璃窗看见街对面的桑沐——她独自站在便利店门口,手里拎着塑料袋,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四目相对的瞬间,桑沐转身就走。
  "不去打个招呼?"周哲挑眉。
  泠止夺回酒杯一饮而尽:"没必要。"
  酒精在胃里烧出空洞。她想起同居时,每次桑沐加班回来都会带便利店的关东煮,把鱼豆腐全挑给她。
  与此同时,桑沐在公寓里机械地吞咽解酒药。
  塑料袋里装着泠止最爱的蜜桃味硬糖——结账时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拿了什么。
  窗外开始下雨。
  她们一个在酒吧笑到流泪,一个在浴室吐得昏天黑地。
  两通未拨出的电话,静静躺在各自的手机里。
  凌晨三点,周哲的床单上沾着口红和眼泪。
  "别哭了。"他递来纸巾,"不就失个恋吗。"
  泠止蜷缩在陌生人的羽绒被里,突然发现这种温暖廉价得可怕。
  周哲的手抚过她后背时,她不可抑制地想起桑沐——那人永远学不会爱抚,只会僵硬地拍她肩膀,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多可笑啊。就连桑沐的笨拙,都成了此刻噬心的毒药。
  另一边,桑沐在书房翻出被藏起来的速写本。
  泠止画满的工作室设计图上,茶水间依然标注着"桑桑的咖啡机"。
  她抓起钢笔疯狂涂改,墨水晕染了整张图纸。
  直到最后力气耗尽,才发现自己在那些黑色污渍上,写满了"对不起"。
  阿泠这场雨好大,好像停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