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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画 ...

  •   那真是一幅糟糕到了极点的画。
      视角没有问题,远近关系处理得也还不错,但是颜色的搭配简直是一团糟,绿色的草坪被几十种深浅不一的绿涂得像块简陋的布景板,青灰色的石阶同样被几十种灰色和青色揉成一团。
      看起来完全就是为了泄愤而乱涂的。
      唯一可以入眼的——唐国忠将视线上移——是那片天空。
      相比其它地方的上色,画中的天空用色却很是单一,只有蓝色。天空无边无际地蔓延到画的尽头,隐约可见朦胧而飘渺的云朵。同一种蓝色被绘者用得深浅不一,勾勒出苍穹纯粹而多变的形象。
      “请让一下。”穿着白色护理服的工作人员打断了他的思绪,“我需要更换实验室的器材。”
      唐国忠微微侧过身,让那个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推着小车进入里面。从体型判断,这似乎是一个颇为年幼的女性,身材瘦小,留着齐耳的短发,脸上驾着一副和小脸很不搭调的全框眼镜。白色的平底靴在光洁的地板上敲出有节奏的声音,少女用快速的动作将长桌上的器材放入下方的特质放置栏中,又把另一个栏子中的器材准确地摆放上去,整个过程耗时大约二十分钟,看得出来,她对这项工作非常熟悉。
      看到对方换完器材后转身欲走,唐国忠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请问,温教授什么时候到?”
      推着小车的女子顿了一下,将手中的车一推,推向门外,接着按下门口处的一个按钮,关上实验室的大门,取下了脸上的口罩,用带着清浅童音的声音说道:“我就是温御蓝,你就是预约的那位吧?特别行动小组里代号‘苍鹰’的狙击手,唐国忠先生,你好。”
      说完这些话,面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却有着“教授”头衔的少女在他惊诧的目光中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温……教授,你好,我是在前天去云南执行任务时——”
      “不用多说,你的情况我都了解。”温御蓝打断他的话,用不符合其年龄的语气冷冷地说,“实际上我是刚才才接到的消息,我本身并非国家专属的研究人员,只是和第九处签订了合约,帮忙研究一些项目,而他们提供给我保护,所以——”说话间,她已经坐上了那个不高的工作椅,轻敲了一下靠在墙壁上的一个按钮,又输入了几个数字:“我想这次只是私人的请求,而非工作,isn’t it?”
      随着她输入的指令,整间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实验室光线忽地一暗,一台投影仪从天花板伸下来,空白的墙壁上闪过几秒模糊的雪花,随即投影出一个身着军服的男子头像,听到她的话,那青年点点头,声音透过扩声器响起:“是的,希望你能遵照约定。”
      “那么,这是三年以来的第二件事了,再完成一件,当初的人情我就还完了。”
      “是的。”投影中的男子笑了一下,“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温御蓝伸手正准备关掉通讯,最后顿了一下,扶起因为皱眉而滑倒鼻尖的眼镜,说道,“硬要说的话,下次不要对着我笑,你的笑很难看,楚轩。”
      她切断了联络,将椅子旋转一百八十度,面向一直静静地站着的唐国忠。
      这位外表年仅十三岁的天才少女性格强势而果断,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让唐国忠在实验基地里做了一下午的检查,要求对方等待后就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走进了工作室,等他吃完送来的晚餐后,温御蓝才从房间里走出来,没等他开口就命令道:“脱完衣服躺在那里,不要乱动,内衣不用了。”
      等到唐国忠面色无奈地脱完衣服,温御蓝突然眨了眨眼,盯着他开口道:“……红色的。”
      “……今年是我的本命年。”
      听到他闷声闷气的回答,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一双不大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漆黑的眸子多出几分灵动,这让他突然发觉这个少女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触。
      “那么,请不要乱动,我会尝试找出你体内的那种虫子。”
      “是蛊。”他忍不住纠正道。
      “就是虫子。”温御蓝固执地说着,瞪了他一眼——刚刚那一笑后,她的表现便不像刚才那么冷漠,不过心情看起来还是不太好就是了。
      她站在仪器的上方,轻呼一口气,取下了那副占了脸部三分之一的眼镜,然后在身旁的洗液池中浸了浸双手,从眼中取出了两篇薄薄的,呈黑色的隐形眼镜。唐国忠的瞳孔猛地一缩,他这才发现,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只是隐形眼镜的颜色,她真实的眼珠颜色确实近乎白色的灰色,几乎和眼白融为了一体,不凑近看的话根本看不出区别。
      摘下眼镜的同时,少女的眼神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清冷。
      她抽出一排颜色不一的木签,专注地盯着面前的身体,大约十几秒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中一根直接插入了男人的手臂,接着又毫不停顿地刺向小腹和胸口,唐国忠只是轻微地皱眉,咬牙无视了身上的痛楚。
      “白荆棘木看来果然也有效果……唔……好……”喃喃自语后,温御蓝用完了手中所有的木签,最后拿起一枚极细的银质长针,狠狠朝着他的脖颈一刺,又瞬间抽了出来。扎进去的同时,唐国忠感到脑中轰然一炸,痛得让人几乎窒息,但这狂烈的痛感随着她拔针的动作转瞬即逝,短暂得让人怀疑是错觉。
      抽出来的银针镀上了一层诡异的蓝色,温御蓝小心翼翼地将银针放入试验台上的培养皿中,之后抽出所有刺在他身上的木签,将伤口消毒,包扎。忙完这一切,她才洗了洗手,重新戴上了隐形眼镜和那副大大的平光眼镜,那架势就像要把自己的眼睛层层包装起来——也不怪她,那样的眼睛,看上去的确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结果要七小时之后才出来,你可以等时候到了再过来,或者直接在这里休息,那间工作室里有沙发和单人床。”她说着,指了指刚才她进去整理资料的房间。
      唐国忠点点头,朝里面走去。转身的时候,他又瞥见了那幅挂在门边的画,走进房间里,他才发现这样的画在这里挂了好几幅。带着现代气息的工作室里摆放着沙发和茶几,画具和一叠画稿零星地放在上面,旁边摆着一个画架,画架上挂着一张未完成的作品,画的是沙滩边的小别墅——上色一如既往的糟糕。
      温御蓝泡上一杯咖啡,抱着一大堆书籍和纸张坐在了工作室的电脑前,面色极冷地翻看着,时不时奔到实验室里呆上几分钟,唐国忠躺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刚好看见一直忙碌不停的少女怒气冲冲地将一叠文档摔在了桌子上,愤然道:“那个混蛋!明明他自己处理这些资料只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却硬要全部交给我来……我当初是怎么才答应那个条件的?人情也不带这么还的,shit!”
      他做起来,揉揉太阳穴,终于忍不住问道:“温教授,你和楚大校很熟?”
      “大校?他现在是大校了?”
      “是的,这次任务完成后才晋升的。”大概是待得有点闷了,唐国忠的话有点多,“这次我们一起出任务的一共有三十二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了八人……如果没有楚大校,我们大概一个人也活不了,也不可能顺利完成任务。”
      温御蓝冷笑了一下,推起下滑的眼镜,说道:“你太低估他了,别把他想得那么伟大。”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她耸了耸肩,坐在了茶几上,“既然你是特别行动小组的人,想必也知道二十年前开启的‘基因计划’吧?我就是第二代基因改造计划中存活下来的十一个人之一,改造部分为智力和红外线视力,但是身体仍旧受到了后遗症的影响,在十三岁后体内激素就分泌失常,骨骺线也提前闭合,使我永远保持在了那时候的外貌,实际上我已经十六岁了……而他是第一代基因改造计划唯一成功的实验体,拥有远超人类的智慧,我没有丝毫夸张,是‘远超’,你懂吗?世界上一切的智力问题在他面前犹如儿戏,只要情报足够,他就能推测出一切结果。”
      “所以?”
      “所以,一开始接手这个任务的时候,他肯定就已经知道会死那么多人了,甚至……以我对他人品的了解来看,那死去的二十四人也会死他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
      听到这一串言论,唐国忠愣住了,最后只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苦笑:“看来你们果然很熟。”
      她突然地沉默下来,将目光转到身旁的画稿上发着呆,深色的瞳孔中没有了焦距,看起来就像是望着远方。
      七个小时过后,温御蓝将资料整理完毕,唐国忠随着工作人员离开了这里,去进行下一番治疗。
      临行的时候,她支着下巴突然冲他笑了笑:“其实我根本看不到非生命物体的颜色……只是看了你的资料随口猜测了一下你的内裤颜色,没想到你那么老实。”
      “……”
      看到他离开,温御蓝缓缓地关上实验室的大门,偌大的房间里顿时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站在门口发了几分钟的呆,她走进那间不大的工作室,坐在沙发上收起放在茶几上的画稿,然后坐在画架的面前,拿起一只铅笔。
      她弯起眼睛,一改之前冷傲的神色,对着画纸露出了温柔而复杂的笑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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