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叫哥》白不子

45、疯狂

　　洛景繁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添了个一喝酒就四肢酸软，骨头像是被醋泡过似的毛病，这种情况在心跳加速的时候越发严重，他猴一样挂在人背上，双手死死扒着人肩膀。

　　陈烬嘴角不易察觉的翘了翘，叹息一声，似是很头疼的皱了皱眉：“唉……你这样真的很烦人啊洛景繁你知不知道。”

　　“烦哥了？那我下来自己走。”

　　洛景繁作势要送他背上下来，陈烬却重新揽住了他的腿，把他又往上掂了掂：“你怎么能这么好，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怎么可以好成这个样子。”

　　说着，他又低下了头，垂眸苦笑：“你知道吗，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忍不住去想，你从前对祝屿，是不是也是这样好。”

　　“我知道，人生在世，想要的不可以太多，可我就是很贪心，我见不得你对别人好，我不想你把它分给别人，可是我知道祝屿在你心里有着很高的地位，我又不敢奢求你忘记他。”

　　“打从看见那间密室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忘不了他，知道我永远无法完整占有你的心，一想到这我就难受，可是我也不想让自己难受，所以我逃走了……”

　　“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最受不了有人对我好……”

　　“我无数次说服自己狠下心，离开墨城，来到燕阳，我刚想要试着忘记你，可你总是这样，你叫我怎么办啊洛景繁。”

　　“世界上怎么还会有比你还过分的人。”

　　“拿走我的心还不够，还不让我拿回来。”

　　“你说你讲不讲道理？”

　　“嗯？”

　　“你说话啊洛景繁。”

　　久久不见回音，他回头去看，发现洛景繁趴在他背上正抿着唇憋笑。

　　给陈烬急的直跳脚：“你笑啥啊洛景繁。”
　　“你就因为这个，就要跟我分手？”

　　其实这是百分之五十的原因，但另外一半陈烬不想告诉他，于是答了句：“那不然呢？”

　　“你妹的。”洛景繁快被胃里的烈痛激的找不到气口，又痛又想笑：“你闹了这么多天，到头来就是因为这个。”

　　陈烬背着人往楼上走，颇有些气喘吁吁：“那我又不能真的把你的心剖开，拿你们外科医生的手术刀把祝屿那块地盘切出去，我还能怎么办呐。”

　　洛景繁暗骂一声：“你个怂货，我白教你。”

　　“我让你见好就收知难而退是为了让你在外面的时候懂得保护自己，别当那出头的椽子，谁让你用我身上了？”

　　“陈烬，有点信心，硬气一点，把我的心，我的肝，我的五脏六腑，我整个人都抢走，不就都是你……诶！”

　　话音未落，陈烬开门进屋，转头把洛景繁抵在门上，力量之大叫他肩胛骨痛的快要碎裂一般，可陈烬就是不撒手，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步步把洛景繁逼进角落里，挣扎不得。

　　“别说了，洛医生。”他身形宽阔，额头抵上来，空间骤然变得逼仄，叫洛景繁连呼吸都觉得炽热。

　　那热量是不是来源于呼吸，他也无暇思考了。

　　因为从陈烬嘴里吐出来的话叫他整个脑子都烧起来，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感冒根本没好，还更加严重了。

　　陈烬双手紧握成拳，额头青筋暴起，声音带着隐忍后的颤抖：“别说了，你再这样说下去，我很怕我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我怕我会忍不住，把你关起来，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一辈子，关一辈子都不放你出去。”

　　洛景繁笑了，倚着门板笑的越发放肆，陈烬的唇近在眼前，他想去捉，那人下意识的躲，洛景繁嘴角一勾，哼笑一声，抬手一把按在陈烬的后颈，犬齿狠狠咬上他的嘴唇。

　　“那就来试试看，咱们两个，谁更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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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烬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洛景繁肯定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纯疯子。

　　夜半时分，洛景繁翻下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戒指盒，用他微微汗湿的手掌按在陈烬胸膛的时候，陈烬觉得，这人疯透了。

　　“你还有脸说我？”他捏着戒指，钻到床头灯下仔细端详，莫比乌斯环样式的纯银对戒，顶端镶嵌着一颗内敛不张扬的钻石，内侧分别刻着两个人名字的缩写和一串日期。

　　陈烬眼尖，发现了雕刻缝隙里没有被清理干净的血迹。

　　他急忙转身抓起洛景繁的手，果不其然，在他右手中指内侧根部的位置发现了一道细小的疤痕。

　　“内嵌钻，就露出来一个小尖，告诉我你用了多大的力气能把手划伤啊洛景繁？”

　　“不知道。”洛景繁得了空隙，摸到床头柜上的止痛药，扣出两片来吞了，“反正不疼。”

　　“不疼？我不信。”
　　“哎！”

　　陈烬拎着他那修长的手指，看了又看，然后一口咬在疤痕处，直叫在他手上留下一个不浅的牙印才罢休。

　　洛景繁这下没了脾气，拜倒在他怀里：“疼疼疼，疼行了吧，你怎么跟小狗似的呢还带咬人的。”

　　“戒指什么时候买的？”

　　陈烬掌握着气口，他呼吸不上来，洛景繁觉得古代大理寺审问犯人也不过如此。

　　“就你……你刚去实习的时候，我找银匠定做的。”
　　“这算下来，得有两个多月了，怎么才想着送给我？”

　　“就，想给你了呗。”

　　“你还说我怂，洛景繁，比怂这事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陈烬在那处咬痕上吻了吻，珍宝似的将它放在自己心口处：“有这法宝你不拿出来，我跟你吵架发火你就干挺着，放手里攥到出血都不敢告诉我，你说你是不是比我还怂，嗯？”

　　“这些天，我时常思考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爱上我，到底是因为我的脸，我和祝屿相似的一切，还是因为我这个人。想多了就会更加糊涂，开始幻想你到底是不是爱我，我开始自我怀疑你根本不爱我，你当时答应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安慰我，我怕这一切都是我自我想象出来的。”

　　“我都快被你搞出ptsd了洛景繁，我现在听见所有带祝字儿的人命都下意识的害怕，我要真有病了你得负责到……”

　　“我爱你。”洛景繁按住他的嘴巴：“我爱你，陈烬，别想了，我爱你。”

　　这三个字犹如陈烬的静音器，说出即可自动触发一键静音功能，然后开始对这三个字的无限循环。

　　陈烬在自己面前的那张粉红的薄唇上一下下吻着，贪恋的说着：“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
　　“还想听。”

　　“我……唔……我爱你，我真的爱你，陈烬，别再怀疑自己，是哥的错，咱们以后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好吗？”

　　“好。”他抿了抿唇：“我也爱你。”

　　晨光熹微时，陈烬张开手臂，环在洛景繁背上，把人圈进怀里，一下下拍着，餍足道：“这样，就足够了。”

　　“你还想听什么？”

　　洛景繁问的小心翼翼，半天没听见回音，爬起身捏着陈烬的下巴，看见他粉红的脸颊和下意识躲闪的眼。
　　他笑道：“害羞了？”
　　“没有。”陈烬抬起手背挡住脸。
　　“那怎么不说话？”
　　“嗯……我还想听……我想听你小时候的事，从头开始，你觉得可以告诉我的，我都想听。”
　　“我小时候啊。”洛景繁沉思了一会：“我小时候其实，没什么美好的事情，你真要听？”
　　“要。”陈烬诚恳答道。

　　洛景繁抿了口温水，拽着枕头靠上后腰，在床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从小在海岛上长大，五岁那年爸爸车祸去世，妈妈自此疯癫，她清醒的时候能认出来我是她儿子，糊涂的时候只把我认成是杀死我爸的罪魁祸首。”

　　“所以五岁之后我就没过过生日，因为我妈说我不配。”

　　他手臂搭在洛景繁头上，一下一下扒拉着他头顶的发丝，“你之前说的对，我妈疯了之后对我并不好，但我还是一直跟在她身边，小孩子都喜欢妈妈，我也喜欢，我也想要我妈对我好，只是无论我怎么做，怎么讨她喜欢，她对我都没有笑脸。”

　　“到后来，即使她清醒的时候也是板着一张脸，要我学习好，要我考第一，什么都要我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我像个陀螺似的被她抽的不得停歇，一直到她因病去世，那时候不再有人抽我，但我已经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自己转着，停不下来了。”

　　“祝屿是在我三岁那年出生的，他家就住我家隔壁，那时候房子小，邻里关系好，没事我就去他家抱小弟弟，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我爸去世后，我妈发疯的时候我就往他家躲，躲在祝屿那间屋子里，我妈怕伤到别人家小孩，不敢追过来打我，我才得以逃脱。”

　　“祝屿妈妈每次也都会出来拉架，她丈夫在祝屿刚出生那两年意外事故瘫痪了，下半身不能动，她一个人要照顾瘫痪的病人和刚出生的小孩未免分身乏术，我每次去躲着，都能替她找看一会祝屿，所以她也愿意让我去，还给我做好吃的，我做饭有一半是跟她学的。”

　　“等再长大了些，我努力学习的意义就不止是为了应付我妈，我想让她变好，想让她接受治疗，某一天可以彻底清醒，管我叫一声儿子，我还想带着祝屿走出这座吃人的海岛，岛上的人经济来源有限，大部分人都穷困潦倒。”

　　“我在他们身上看不到希望，所以我想离开，万幸的是岛上有学校，资源落后了些但好歹有渠道，只是没想到，我上初中那时候，我妈到底还是没逃过病痛的折磨，从发病到离开也就用了半年多，我开始把所有依赖都寄托在了祝屿身上，我开始玩命学习，当时就想着为了离开这座海岛我什么都愿意付出，我做什么都值得。”

　　“我一直觉得上天不愿意让我拥有什么东西，在我高考那年，我如愿考上墨城医学院，以为可以带着祝屿走出海岛的时候，他意外从悬崖顶上摔下去，半截被风刮倒的树干插进他的胸膛，人都没用往医院送就不行了。”

　　“从那之后我一直以为是我没有及时带走祝屿才导致了他的死亡，因为我坚持要先去墨城落脚，等稳定了再回来接他，但我刚走不到半年，就发生了这样的惨剧，我接受不了，好像没了魂一样，整日整夜泡在实验室里，没命的学习做项目，好像做了多少个项目拿多少份奖学金就可以让祝屿活过来似的。”

　　“再后来的事，其实再没有什么波澜了，我发现我物欲降低之后生活虽然平淡但也安稳，我的生活里再没有出现什么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我按部就班的读研读博，毕业后入职工作，跟着裴夜在急诊室里一直到今天。”

　　“然后我就遇见了你。”

　　“你和我表白那次，我逃跑去李森眠家，他告诉我祝屿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也会死，他得了一种罕见的血液疾病，唯一成功的配型因为捐献者年龄过小不符合要求也不了了之，他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所以我带不带他走他都活不过那年的冬天，他的生死也不会因为我的选择而改变，我的力量很小，和上苍比起来微不足道，我的愧疚与自我惩罚也从根源上不成立，祝屿曾和他说过，他支持我的选择，他从来不怪我。”

　　“于是我同意了你的表白。”

　　“我一直觉得，你是上苍在这么多次弯弯绕绕后送给我的礼物，是让我亲手放了许多个哑火的炮之后的唯一一支炸上天空的烟花，所以在我感到你再一次要离开我的时候，我就追过来了。”

　　“我不要再松手了，陈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