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秋》阮羚

7、七

　　
　　
　　
　　
　　出殡的清晨，天阴霾着脸，撒着蒙蒙细雨。
　　
　　“小媛，信不信我出嫁的那天，是个雨天？”那是秋前年生日跟我打的赌。
　　
　　可我竟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灵车缓缓地往火化场驶去。载着无声的秋，以及这一车，悲哀的人们。
　　
　　随着低调的哀乐，灵婆在喊：过桥了，小心咯！”听说死去的人因为没有脚，最怕碰到水。所以过桥的时候要跟他们说一声，要他们小心。于是，我心里默默地对秋说：秋。你小心点啊，要过桥了！”
　　
　　过一会，灵婆又喊：过桥了，小心咯！”于是，我也重复着：秋。你小心点啊，要过桥了！”···
　　
　　进了殡仪馆，灵婆喊：下车咯！”我怔怔的看着秋被抬出灵柩；看着她被放上推车。秋的亲人围上去行遗体告别仪式。我也默默的跟上去，沿着秋，移动着我的脚步。
　　
　　那个跟我大声吵过，对我大声笑过，抱着我狠狠哭过的秋。那个我许我一辈子的知己，如今静静的躺在那里，紧紧的闭着眼睛。
　　
　　秋脸颊上被抹了厚厚的粉，嘴唇上被也涂了鲜艳的口红。我伸出手想为秋擦干净。因为秋最讨厌涂口红了，她说：涂了口红，吃东西的时候都有怪怪的味道。
　　
　　我的手，在即将触及秋紧闭的嘴唇时，停住了，滞留在离秋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最后，垂了下来，只拉了拉裹着秋的白被单。
　　
　　我多么希望调皮的秋此刻会跳起来，然后笑着跟我们说：“吓你们的啦！”那样我就可以紧紧抱住她，指责她以后都不许开这样的玩笑。
　　秋依然静静的躺着。她的嘴唇依然闭着。
　　
　　推车向前移动着，在这段肃穆的长廊；秋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段路。
　　
　　推车停下了。
　　
　　秋被抬了起来。
　　
　　铁炉的门开了。
　　
　　秋的父母恣意的哭泣着、呼喊着，恳求他们的女儿回来。
　　
　　我也在心里默默的恳求着：秋！回来好不好？你不是说要做坏人帮我揽生意吗？你还说要拔了我的门牙；我们还要一起到老，我还要你帮我数白头发啊···
　　
　　无情的铁炉吞噬了秋。
　　
　　千呼，万喊，秋还是走了，带着她的执着。还夹带着我们的爱，以及那永远的深深的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