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失格》火眠荔枝

26、错中错神笔附冤魂 3

　　解泠一上玉京，就觉得今天的玉京格外冷清，往日外京总有一小块地方最热闹，那是玉京天市。这些从神官门会摆些小摊赚点外快，或者替自己家脸皮薄的主神卖点二手物品，往往还打着“独此一份”的名号。

　　有些神官相术学得不错，便摆了个算命摊子。有些神官有一技之长，例如巧圣真君，谁殿里坏了些什么，他都能修旧如新。不过最热闹的还是百花娘子的摊子，毕竟有谁不爱花呢？

　　解泠要找文神帮忙，不过他认识的文神只有两个，一个是齐华，一个便是辛钥。

　　显然，辛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解泠先给齐华去了“一点神通”，“齐华齐华，你在殿内吗？”

　　齐华道：“我不在，我在辛钥大人那里。”

　　哎，真是不凑巧，解泠心内一叹，又道：“那我在你殿内等你，你何时回来？”

　　齐华想了想道：“大概还要一会儿吧，昭宁真君有何事？”

　　解泠道：“有件事要拜托你查一查，见面再聊吧。”

　　于是解泠坐在齐华殿门口的台阶上等着齐华。

　　路过的神官见解泠坐在路边，少不得几人聚在一起偷偷议论一番，内容大抵离不开“扫把星”、“疯狗”、“卑贱”这几个词。解泠第一次飞升时确实觉得刺耳，如今已经完全免疫，甚至觉得这评价实在是客观，就是不知道如今玉京的质量行不行，改日动手验一验。

　　齐华没有让他等多久，但齐华却不是一个人来的。

　　解泠看了看跟在齐华身后的辛钥，一时有些头疼。

　　辛钥大神官一身黑衣，款款而至，肤白貌美……呸，肤白胜雪。眉眼深邃如山丘绕陵，入时青雾缭绕，出时春色满山，那叫一个风光无限！

　　从前也没见辛钥如此爱笑，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

　　解泠心内长叹一声，站起身拱了供手算是行礼。

　　齐华回了礼，道：“昭宁真君找我有何事？”

　　解泠看了看齐华，又看了看丝毫没有离开意思的辛钥，只好道：“想拜托你帮忙查一件事。”

　　齐华刚要接话，辛钥那边从额间放下手道：“齐华，文帝娘娘寻你。”

　　“啊？”齐华一愣，“这么突然？文帝娘娘找我做什么？”

　　辛钥道：“文心休沐了，她那儿忙不过来，让你去帮帮忙。”

　　他说的一本正经，令人不疑有他。

　　齐华有些愁眉苦脸，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解泠道：“抱歉了，昭宁真君，你要不找辛钥大人帮忙吧，我先去神文殿了！”

　　齐华脚步飞快，解泠扑了个空，“唉等等！”

　　有这么不凑巧吗？

　　辛钥走进解泠身后，略略弯腰在他耳边说道：“昭宁有何事？”

　　一股寒意窜上解泠的脊背，他默默躲开了几步，转过身道：“不麻烦辛钥大人了，我要去找其他……”

　　辛钥道：“文神们如今无人空暇，武神们也被帝君派出去了，三司那边出了点事，也忙得很。”言下之意，解泠找不到别人，只能找他。

　　解泠只好自认倒霉，心想自己果然是扫把星，诸事不顺。不过他如今是为了公事而来，理当公私分明，不应该掺杂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

　　于是他道：“那还是麻烦大人了，我有些急。”

　　“客气，到我殿内说吧。”说着示意解泠跟上他。

　　辛钥殿内，就那么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解泠不想坐，他便规矩地站在桌案前，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了那支被他封了几层的朱笔，道：“麻烦辛钥大人看看，可知这是哪位神官的东西？”

　　辛钥只瞧了一眼便道：“文神朱笔，人人都有一支。”

　　果然如此，解泠也觉得这事儿多半和文神有关。于是，他便将了解到的事情和辛钥一说。

　　辛钥似乎是在认真听的，眼睛却没有看这支朱笔，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解泠的右手上那枚青玉指环。在解泠看他时，他又迅速地移开了眼睛，装模作样地盯着朱笔看。

　　解泠道：“这冤魂现形的时候独独缺了脑袋，所以我觉得他也许和百年前那件舞弊案有关，至于涉案文神是谁，就得大人帮忙找了。”

　　辛钥道：“要查也并非难事，就看哪个文神丢了自己的朱笔，但偏偏十有八九的文神都找不到自己的朱笔了，连我自己的也不止丢哪儿去了。”

　　“啊？”解泠傻了眼。

　　辛钥解释道：“天庭统一发的用着不顺手，现在很少有文神用这朱笔了，一般都有自己专用的笔。一直放着不用，丢了也在所难免。”

　　闻言，解泠偏过头，朝着辛钥的桌案看去，桌上有一排翠绿的精致毛笔。果然是文神二把手，拿青玉翡翠做笔杆，那笔毫想必也是什么神兽的毛发，紫的、黑的、白的、灰的、红的……不带重样儿的。

　　这时殿外响起了喊声：“辛钥大人可在？”

　　“请进。”

　　来人威风凛凛，是北方武神袁冲，他朝辛钥一抱拳，又朝解泠一抱拳，“没想到昭宁真君也在这儿，来串门儿？”

　　解泠解释道：“我是公事。”

　　解泠和辛钥过往的交情，众神诸仙们多少都知道一点，所以就算是私事，袁冲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倒是他这样一解释，显得更加多余。

　　袁冲打量了二人一眼，“你们吵架了？”

　　解泠眼角一抽，“袁将军还是先办自己的事儿吧。”

　　袁冲也不刨根问底，他一挥手，便有一道金光飞到辛钥手中，如果解泠没看错的话，那是一百万功德！

　　辛钥点了点，收下了，也没多话。

　　解泠看看辛钥，又看看袁冲，这是什么情况？武神当着他的面公然贿赂文神，装都不装了？

　　袁冲犹豫着开口：“那个……殷其来过吗？”

　　辛钥摇头道：“没来过，若是知道你来了，她便不来了。”

　　这话说得暧昧不明，由不得解泠多想。

　　闻言，袁冲的神色垮了下来，喃喃道：“她真的一点都不想见我。”

　　辛钥道：“你也知道背后有多少人议论过你们的关系，她避嫌也是应该的。”

　　袁冲平时看谁都是面带寒霜，犀利无比，如今却是十分委屈，百般可怜，终于有了些恋爱脑的样子。他声音低低的，“当初是我莽撞，她讨厌我是应该的。但过去那么久了，她还是见着我就走，我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怎么还不肯原谅我呢？”

　　解泠总觉得他面前出现了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崽。可惜，这殿内的二人都没这方面的经验，完全不会安慰失落的小狗崽。

　　要解泠说，相思病是一种病，病了就多喝几副药，实在不行就让妙手真君给他扎几针。辛钥就更不会安慰人了，他是出了名的冷面神官，不落井下石那是因为他涵养高，并不是性格好。

　　就在解泠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她可能就是讨厌你”这种话的时候，辛钥却说了一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不喜欢你这样，你就换个样子，讨她喜欢。”

　　袁冲道：“讨她喜欢？我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啊？”

　　辛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的道：“一个一个换，一个一个试，总能试出她喜欢的样子。”

　　袁冲担忧道：“那不会惹她更加讨厌我吗？她已经够嫌我烦的了。”

　　解泠在一旁听着，总觉得辛钥确实和以前不同，以前的他不可能会给人提建议，还是这方面的建议，清冷得犹如玉京老铁树，千年不开花。但看他如今这样子，解泠觉得说不定辛钥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喜欢上了哪位仙子也未可知，难怪总是春风满面，这就讲得通了。

　　解泠一时对那位仙子有些好奇，是九天仙女，还是瑶池仙姬？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才能打动他的芳心？

　　听袁冲这话，辛钥反问道：“那你能接受将她拱手让与别人吗？”

　　“不能！”袁冲答得干脆，但又有些发愁，“那我要怎么换？”

　　辛钥道：“反着来就行。”

　　也不知道狗崽子听懂了没，总之他一步一拖地离开了辛钥殿，一脸思索，怕是将辛钥的话听了进去。

　　解泠有些好奇，还是问出了口，“袁将军给你那么多功德，不会是让你帮忙牵红线吧？你还管这差事儿？”

　　辛钥道：“我敢管，别人也不敢拜。这是他的罚款，此前他一直缠着殷其，殷其便动手了，然后二人把天市砸了。”

　　解泠恍然大悟，“我说今日的外京怎么那么安静！不过袁将军好像还没走，他这么蹲在门口，雷神大人更不会出现的吧？”

　　辛钥道：“当然不会，她直接用‘一点神通’将罚款给我送过来了。”

　　解泠一愣，“那你刚刚为何不和袁将军讲？”

　　辛钥回答地理直气壮：“他只问了来没来，又没问交没交。”

　　解泠摇头叹息，可怜的狗崽子……

　　辛钥道：“你好奇他们二者的关系？”

　　解泠点头道：“确实好奇，但背后论人是非，这不太好吧？”

　　辛钥道：“这个事情玉京人人皆知，不算嚼舌根。”

　　据说，袁冲飞升前乃是一个小和尚，所修行的庙宇里正好供奉着雷神像。袁冲小和尚的体质有些特殊，容易招邪祟，所以经常做噩梦。

　　他听说只要在手上系一根头发，就可以防止梦魇，但是他是个小和尚，没有头发。于是他试了好些偏方，比如在头上涂一些草药，或者吃些生发的食物，效果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但是要等到头发能在手上打上一个结，却还早得很。

　　这一天晚上，小和尚又做噩梦了，折腾了一宿没睡，第二日他早早地就到雷神像面前跪拜，求雷神大人实现他的愿望。

　　那时殷其才飞升不久，正好路过自己的雷神庙，就去了灵光，化作一个普通女子进去看了看。结果听到一个小和尚嘴里念着：“雷神爷爷，保佑我能长头发。”

　　先不说这个神像塑得男女不分又面目全非，一个和尚竟然想要长头发？殷其一时有些好奇，便问了他缘由，得知缘由后，有些哭笑不得，就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在他的手上打了个结，说以后不会再梦魇了。

　　此后，小和尚确实不会再梦魇了。

　　见小和尚极其宝贝这根头发，庙里的方丈便问了他缘由。

　　方丈说：“这怕是你的造化，寻常人的头发压不住这些邪祟，这需得是神仙的头发才行。”

　　于是袁冲小和尚拼了命修炼，这才飞升。飞升后他就满天庭找殷其，还缠上了殷其，导致那些神官们以为这是殷其在凡间欠下的情债。

　　神官们闲来无事，这事儿就越传越离谱，比如传言是殷其逃婚，袁冲追妻追上了天庭；又有人说，殷其是袁冲的杀父仇人，袁冲为爱放弃了复仇；还有人说，是殷其始乱终弃，要了袁冲的身体又不对人负责……

　　解泠捂住了脸，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辛钥道：“这就是为什么雷神一直避着袁将军。”

　　解泠道：“和尚不是应该修无情道吗？”

　　辛钥道：“他还俗了。”

　　解泠又道：“既然雷神大人竭力避开袁将军，你又为何鼓励他继续如此，这不是添乱吗？”

　　“好奇他会不会成功罢了，反正也不是我烦心。”辛钥说得毫无愧疚之意。

　　解泠忍不住啐道：“坏心眼，你就不怕报应到自己身上？”

　　辛钥的笑容渐渐隐去，漫上了一丝落寞，“嗯，我已经遭报应了。”

　　这话说得解泠一愣，辛钥能遭什么报应，难道他喜欢的仙子不喜欢他？单相思？

　　你也有今天？解泠内心是这么想的，口上却道：“我胡说的，你别当真啊！那个我们还是继续聊正事吧。”

　　题外话已经扯得够多了，解泠立刻抓过这朱笔道：“聊到哪儿了？噢说起来这笔是谁的都有可能？”

　　“是。”

　　神器并非都认主，像殿下这种自己炼化的神器自然认，但像朱笔这种天庭统一发的就有些棘手。

　　但棘手的问题有极端的解决办法。

　　解泠灵机一动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能辨认这朱笔是哪位神官的。”

　　“什么办法？”

　　“滴血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