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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过载的心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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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风刮得人脸生疼。舒云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一层细霜。他跺了跺脚,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关东煮摊位,老板正麻利地往纸杯里加汤,萝卜和昆布的香气混在冷空气里,勾得人胃里发慌。
"两份,萝卜、鸡蛋、竹轮多加点汤。"舒云摸出手机扫码,指尖冻得有点僵。老板应了一声,动作熟练地打包。舒云接过袋子,热气透过纸杯传到掌心,总算有了点暖意。
他转身往图书馆方向走,脑子里还盘旋着昨天那道没解完的竞赛题。决赛就在三天后,他和沈砚的同步率始终卡在70%上下,老孙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黑。想到沈砚那家伙最近阴阳怪气的状态,舒云忍不住叹了口气——自从上次他把笔放进对方手心,沈砚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躲他躲得更明显了。
图书馆自习区的暖气开得很足。舒云推开门,一眼就看到靠窗的位置上,沈砚正埋头写着什么,黑色毛衣衬得他脖颈格外白皙,后颈凸起的骨节随着写字的动作微微起伏。桌上摊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旁边放着杯喝了一半的美式,杯壁上凝着水珠。
舒云走过去,把关东煮放在沈砚面前。"趁热吃。"他简短地说,顺手把围巾摘下来搭在椅背上。
沈砚的笔尖顿了一下,没抬头,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嗯"。他伸手去拿纸杯,指尖不小心碰到舒云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了回去,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舒云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在自己那边坐下。他拆开自己那杯关东煮,热气糊了一眼镜,只好把眼镜摘下来擦拭。余光瞥见沈砚正小口咬着竹轮,热气氤氲中,他冷峻的眉眼似乎柔和了不少。
"最后那道题,"舒云戴上眼镜,"我想到个新思路。"
沈砚放下竹轮,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动作优雅得不像在吃路边摊。"说。"他总算开了金口,声音有点哑。
舒云把草稿本推过去,上面画着个复杂的几何模型。"如果从这里切入,用黎曼曲面..."
沈砚凑近了些,洗发水的味道淡淡地飘过来。舒云突然发现他右耳耳垂上有颗很小的痣,藏在发丝下面,平时根本看不见。那颗痣随着沈砚思考时无意识的皱眉动作,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这里不对。"沈砚突然说,手指点在一个转换节点上。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尖因为握笔太久有些发白。"应该用傅里叶变换,不是拉普拉斯。"
舒云回过神来,仔细看了看他指的地方。"确实...但这样计算量会大很多。"
沈砚没接话,直接拿过笔在纸上唰唰写起来。他的字迹一向凌厉,此刻却格外认真,笔锋都柔和了几分。舒云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忽然想起小学时他们一起写作业,沈砚总是急吼吼地写完就跑,留他一个人收拾满桌狼藉。那时候的沈砚,可不会为了一道题这么耐心。
"给。"沈砚写完,把本子推回来,指尖在纸上留下一点很淡的温度。
舒云低头看他的推导过程,思路清晰得惊人。他忍不住勾起嘴角:"不愧是沈大学霸。"
沈砚正端起咖啡喝,闻言差点呛到。他放下杯子,耳尖又红了,却偏要摆出一副冷脸:"闭嘴,看题。"
舒云笑着摇摇头,专心研究起他的解法。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各自吃着关东煮,偶尔交流几句解题思路。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图书馆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这一隅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舒云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他看了眼手机,已经快九点了。"该回去了,"他收拾着书本,"明天还要早起训练。"
沈砚"嗯"了一声,慢吞吞地合上参考书。他的咖啡早就喝完了,杯底残留着一点深褐色的痕迹。
走出图书馆时,夜风比来时更凛冽了。舒云把围巾往上拉了拉,转头看沈砚——这家伙居然只穿了件毛衣,连外套都没带。"你不冷?"舒云皱眉。
沈砚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行。"
舒云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沈砚整个人僵住了,像被按了暂停键。舒云感受着手下的温度,冰凉得不像话。"这叫还行?"他松开手,无奈地叹了口气,解下自己的围巾,"戴上。"
沈砚没动,眼神飘忽:"...不用。"
"少废话。"舒云直接往前一步,把围巾往他脖子上套。这个距离近得能闻到沈砚身上淡淡的咖啡香和冷冽的雪松气息。沈砚屏住呼吸,睫毛颤得厉害,却意外地没有躲开。
围巾上还带着舒云的体温,暖融融地包裹住沈砚的脖颈。舒云低头给他整理时,无意间看到沈砚喉结滚动了一下,那颗藏在发丝间的小痣在路灯下格外明显。
"好了。"舒云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深灰色的围巾衬得沈砚肤色更白,在夜色中像一幅水墨画。
沈砚低头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声音闷闷的:"...谢谢。"
回程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舒云的手偶尔会碰到沈砚的,冰凉的温度让他忍不住皱眉。"你手怎么这么冷?"
沈砚把手往兜里更深地插了插:"体质问题。"
舒云突然停下脚步,在沈砚疑惑的目光中,从兜里掏出一副毛线手套——他妈妈硬塞给他的,丑得很有特色,上面还织着两只傻乎乎的熊头。"给,"他递给沈砚,"别冻伤了。"
沈砚盯着那对手套,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外星生物。"...不用。"
"戴上。"舒云不由分说地抓过他的手。沈砚的手指修长漂亮,此刻冻得有些发红。舒云小心地帮他套上手套,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沈砚全程像个木偶一样任他摆布,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手套确实很丑,但很暖和,内里还残留着舒云口袋的温度。
"暖和了吗?"舒云问。
沈砚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嗯。"
路灯的光晕里,两人的影子靠得很近,近到几乎融为一体。舒云忽然觉得心跳有点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他悄悄看了眼沈砚的侧脸,发现对方也在偷看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又同时若无其事地移开。
夜风依旧很冷,但好像没那么刺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