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专恋爱指南》聆语眠

13、死而复生

　　夏油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大半边身体都淹没在浓稠的黑暗中。

　　深紫色眼眸一片死寂，月辉落在他眼底，非但无法照亮那潭死水，反而被黑暗裹挟入更深的地狱。

　　他低着头，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细细摩挲着手中的苹果。

　　泛着枯黄的红，仿佛随时可能凋零腐烂，沦为蛆虫和蚊蝇的乐园。

　　就像那具倒在他怀里的尸体一样。

　　同期滚烫的鲜血淌到他手上，比岩浆还要更炽热，烫的夏油杰几乎以为自己的手要被灼烧殆尽。

　　那双浅金色的，比朝阳更灿烂更瞩目的眼睛，在他接住她之前，先一步地永远闭上了。

　　夏油杰觉得他永远不会忘记这种感觉。

　　宿舍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打断了夏油杰的思绪。

　　他的思绪仍沉溺在同期死亡的那一刻，直到他抬眸对上那双不久前才应该永远闭上的浅金色眼眸。

　　“Hi，晚上好啊，夏油君。”朝雾遥毛绒绒的小脑袋从门缝后冷不丁探出，笑嘻嘻地和夏油杰打着招呼。

　　她身上还穿着夏油杰亲自为她准备的丧服，白色的和服在黑暗中渗出一种诡异的非人感。

　　总之看起来是和活人不太搭边的。

　　夏油杰错愕地睁大了眼睛，朝雾遥才发现他如果不眯眯眼的话其实眼睛也不算小。

　　“你怎么在我的宿舍里？我刚刚到处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朝雾遥大咧咧地走到夏油杰面前，毫无形象地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夏油杰此刻还处于死人诈尸的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

　　上一秒还在缅怀的逝者，下一秒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说一直在到处找自己？

　　夏油杰觉得他可能祓除那只准特级咒灵时被诅咒了，不然怎么会遇到这么离谱的事。

　　“朝雾桑……你……还活着吗？”他咽了口口水，艰难地问。

　　朝雾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你还能看见鬼魂吗？”

　　“……那好像确实不能。”

　　“所以嘛，我当然是活人咯。”朝雾遥头头是道地说道，一脸你怎么这么呆的表情。

　　“可是那只咒灵……”夏油杰话说到一半，又哽住了。

　　他想说：可是那只咒灵明明是当着我的面杀了你。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是诅咒师的把戏吗？还是那种号称能复活亡者的降灵术？

　　夏油杰觉得都不像。因为坐在他面前的朝雾遥看上去太鲜活了，和那些人造的死物完全不同。

　　甚至她现在掏出苹果开始啃的动作也没有半点生疏。

　　“对了，夏油君，你可以揍我一下吗？就比之前的那次稍微用力一点。”

　　朝雾遥想了想，不太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只要一点点就好，一点点，a little。”

　　她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并在一起，比划了一条极小的缝隙，生怕夏油杰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夏油杰立刻觉得什么都不用怀疑了。

　　面前这个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朝雾遥。

　　果然哪怕死而复生一次也不能解决大脑的问题。

　　还是找个时间约一约国内最权威的脑科专家吧。

　　*

　　不管朝雾遥向夏油杰保证多少次她没有问题，身体健康活蹦乱跳，吃嘛嘛香倒头就能睡得跟死猪一样，夏油杰还是硬拉着她要去找家入硝子检查一下。

　　死而复生这种事情还是太过离奇了，夏油杰其实并不相信。

　　他更倾向于朝雾遥当时本来就没有死，只是他们判断失误罢了。

　　即便她的死亡是夏油杰亲自确认的，报告两个小时前才发给辅助监督也一样。

　　夏油杰带着朝雾遥找到家入硝子的时候，她手上正夹着一根烟，一边抽一边安静地坐在天台边上看月亮。

　　香烟的火星在夜色中忽明忽灭，袅袅升起的烟雾模糊了她眼角的泪痣。

　　“硝子。”夏油杰走上天台，轻轻唤了一声。

　　“夏油？有事吗？”家入硝子转过头，最先看到的却不是夏油杰，而是站在他身旁的，几个小时前才确认死亡的朝雾遥。

　　“你这个人渣对同期的尸体做了什么？”家入硝子难以置信地瞪着夏油杰。

　　夏油杰：？？冤枉，这次他真的什么都没干。

　　……

　　“死而复生？”家入硝子听完朝雾遥的解释，托着下巴陷入深思。

　　“你跟我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朝雾遥，看起来完全不像死人。

　　胸口处的血洞也奇迹般地愈合了，堪称当世奇迹，连反转术式都做不到这点。

　　高专的医务室里配有各种精密的高科技医疗器械，用以辅助治疗和检查。

　　朝雾遥一进去就被家入硝子拉着做各种检查，光抽血就抽了好几管。

　　夏油杰在门外礼貌地等候，一直到家入硝子宣布全部检查都做完了后才进来。

　　在烧钱高科技的加持下，朝雾遥的检查报告很快就出来了。

　　“一切正常。”家入硝子神色古怪地看着手中的数据。

　　“朝雾，其实你是外星人吧？”

　　“大概，可能，也许，算是？”朝雾遥思考了一下，不确定地说。

　　玩家在NPC这种数据流生物的面前，怎么不算是一种外星人呢？

　　听到朝雾遥的回答，家入硝子没有任何迟疑地握住她的手。

　　“我目前还没有研究过外星人，可以麻烦你配合我一下吗？”

　　棕发少女神色诚恳，言语真挚，如果不是她手中握着的那柄寒光凛凛的手术刀和蠢蠢欲动朝朝雾遥身上比划的小动作，朝雾遥或许会相信她几分。

　　“要不还是算了……”朝雾遥讪讪地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把手术刀推开。

　　“我是认真的，拜托你再考虑一下！”

　　朝雾遥：……

　　“别欺负朝雾桑了，硝子。”夏油杰看不下去，打断了这场闹剧。

　　家入硝子转头看了夏油杰一眼，面无表情地扔出一个“哦。”

　　她松开朝雾遥的手，表情淡漠，与先前那副科研狂热分子的样子大相径庭。

　　“开玩笑的，你没事就行。”

　　朝雾遥对家入硝子的变脸速度叹为观止。

　　可恶，居然有种玩家被NPC迫害了的感觉。

　　“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就别待在医务室了。”家入硝子下了逐客令。

　　朝雾遥和夏油杰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点点头就打算离开医务室。

　　家入硝子的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墨镜人渣。

　　家入硝子按下了接听键。

　　“喂喂喂，硝子，你和杰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说好要来迎接老子凯旋归来的吗！”

　　“还有，杰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啊！这小子跑到哪鬼混去了。”

　　五条悟矫揉造作的嚷嚷声从手机里传出来，成功让朝雾遥和夏油杰的脚步停了下来。

　　五条悟跑去干什么凯旋归来了？朝雾遥八卦地竖起耳朵。

　　看着她自以为隐蔽，实则明目张胆到瞎子都能看出来的小动作，夏油杰忍不住嘴角弯起。

　　他的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因为一直沉浸在心事里，也没有记起来去充电，结果就漏接了悟的电话。

　　悟到时候肯定又会嚎叫了，夏油杰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接电话的家入硝子自动屏蔽五条悟那些没营养的废话，一句也没有回复，而是平静地扔出一个重磅炸弹。

　　“你回来的正好，告诉你个好消息。”

　　“就在刚刚，我们死去的新同期复活了，五条家旗下的火葬场业绩又少一个。”

　　“你说什么？！”五条悟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三分钟之后，医务室内惊现一神秘白发墨镜男，他正低着头和朝雾遥大眼瞪小眼，恨不得直接把脸贴到后者身上去。

　　那双湛蓝无垠的苍天之瞳在朝雾遥身上扫来扫去，试图看出她的不对劲来。

　　“真是太神奇了，我明明确认你断气了。”

　　“该不会是夜蛾怕我们太伤心，特地假扮的吧？”五条悟陷入沉思，并不小声地喃喃自语。

　　朝雾遥想象了一下夜蛾正道穿女装假扮她的样子，忍不住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够了，住脑！”玩家忍无可忍。

　　“哎呀，不要在乎这些细节啦，遥遥酱，人家只是关心你嘛。”五条悟摆摆手，嬉皮笑脸地凑在朝雾遥身上瞪来瞪去，就差把她瞪出个窟窿来。

　　朝雾遥嫌弃地一把推开他的脸，手掌却在触及五条悟的脸之前先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阻挡住了。

　　——那是五条悟的术式，无下限。

　　朝雾遥愣住，这好像是五条悟第一次对她使用这个术式。

　　以前他都是让她直接接触他的。

　　气氛一瞬间凝固。

　　五条悟仍然没心没肺地笑着，好像完全没察觉到不对。
　　“遥遥酱该不会被我的盛世美颜给惊呆了吧？唉，我就知道像我这种天生丽质的帅哥不多见～”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白色的小手绢，故作感慨地擦拭起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朝雾遥无语，直接冲五条悟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装什么装，有无下限了不起吗？

　　等她把号练起来，直接脚踹六眼神子，拳打十种影法术，再让赤血操术给她当脚凳！

　　“总之，遥遥酱没有死真是太好啦。”五条悟拍了拍手庆祝起来。

　　“不过——”下一刻，五条悟话锋却陡然一转，墨镜下的蓝眼睛收起了先前的漫不经心，变得如鹰隼般锐利。

　　“遥遥酱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死而复生’之后，身上的咒力还变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