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初看病（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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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的手指在发丝间飞舞，灵巧熟稔，提到这件事，语调上扬，一口气说个不停，感叹小姐做发髻的巧思，“小姐真是玲珑心思，‘拿人手短’，真叫她们学了，可得不再小看小姐。”
耳畔伴着小丫鬟叽叽喳喳地说话声，坐在妆镜前的人却一言不发，犹如一个眼神空洞的木偶般任由欢颜摆弄。
“小姐，今日要带什么样的发簪？”欢颜拿起妆柩里的錾刻鱼鳞纹簪子，“不如带这个，很配小姐的衣裳。”
发簪在欢颜手中转动，跳出水面的鱼，洒在鳞片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舒窈蓦地回想起失去记忆前发生的事。
那一天，庭院中的池水旁，舒窈一个人站在木桥上，一点点抓起鱼食往下投。水里养的鱼不少，大多是阿耶从外意外获得的奇形怪状的鱼。“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鱼亦是如此。不适应的鱼当晚就翻白肚皮，现在剩下的都是花了好一番心思，好不容易才养活的鱼。
这鱼名叫龙脊，鱼身修长而蜿蜒，犹如龙的长须，宽大的背脊发着光。
小拇指大小的鱼料投进水里，平时优雅游动的龙脊鱼，刹那间都张开大口，快速摆动鱼尾，只见水面划出一条长线，十几条龙脊鱼身子缠在一团，一条鱼勉强抬起头，很快就被另外一条甩动鱼尾，用力扑腾。
“恶龙”扑食，同类相争，竟无一条鱼得手。
舒窈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画面可比天天面对着其他人的嘴脸要令她舒爽得多。
天空一声惊雷炸响，雨点纷纷砸落，落在水上瞬间出现数不清的小水坑。下起大雨，桥上无遮蔽，舒窈走下台阶正准备离开。
水花接连溅出，动静极大。舒窈不由自主地回头，内心大骇。眼前的一幕实在罕见，池中的鱼浮起，不间断地跳出水面。
舒窈往后退一步，而后身体不受控地仰倒，剧痛传来，她的头重重磕在地上。
自那之后，她就不省人事，直到马车上重新醒来。
想要知道当下距事发过去了多久，舒窈不能太过明显。她伸手翻找妆镜台上的首饰。
“欢颜，我的那根白玉鎏金发簪，把这个发簪也插上。”她刻意将尾音拖得极缓，目光像细密的银针，看向铜镜中，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丫鬟的反应。
“小姐，虽说都过去三天了，可是提到那件事情，奴婢真真是替你生气。”
欢颜咬牙切齿地道：“奴婢明明就看见那白玉鎏金发簪落在小姐你摔倒的不远处，小石头旁。不过那时顾不上别的，等人来了搀扶小姐回屋，大夫诊治后，奴婢才想着把发簪拿回来，不曾想，发簪竟不见了。”
“一个发簪难不成会长脚跑了不成，定是府里的人拿的。要不是小姐心善，定要把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盗贼揪出来，按小姐以往……”说到此处，少女突然噤声。
小丫鬟快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赶忙捂住嘴，大半张脸被手遮住，但还是让舒窈瞧出，欢颜的脸涨红，像熟透的柿子。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密不透风，欢颜快喘不过气。
看来是真慌了，可舒窈想知道。她现在确定自己不是失忆，应该是中邪或者得了某种怪病。
欢颜是与她近期接触最多的人，她只有把小丫鬟留在身边，套出更多的消息。
“按我以往会怎样？”"她突然站起来倾身向前，发间珠钗轻晃，在欢颜眼底投下细碎的阴影。这熟悉又陌生的压迫感让小丫鬟浑身发冷。
小丫鬟身上一下子被激起鸡皮疙瘩，怎么感觉以前的小姐又回来了。小姐看似在问，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冷意。
欢颜只好硬着头皮说：“按小姐以往会闹得全府上下不安宁，叫人把那贼子打上几十大板发卖出去。”
小丫鬟吞咽着口水，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
欢颜边偷瞄舒窈边说，舒窈脸色平静无常，只是她越说越小声，有些心虚，像是被审讯，正主还在面前，无疑是在揭小姐的短。欢颜直冒冷汗，希望小姐不要生气。
原以为现今离她无意识的时候不超过一天，可万万没想到会是三天，三天的空白像深不见底的黑洞，将她的记忆生生吞噬。陌生的行事作风，莫名其妙出现在马车。
舒窈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没有听闻过此类诡异的事，鬼神之事，她自是不信，可若不是中邪的话，舒窈只能用怪病来解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药石医病之事，舒窈只懂皮毛，自己一个人瞎琢磨，只会白白浪费时间。
“百工居肆，以成其事。”身患怪病一事还是不能让人知道，病情如何还是得请大夫来看。
李忆双经过昨天的事，暂时腾不出手来监视她，现今李忆双应已经到了阿耶面前。依阿耶的性格，即使李忆双将过错拦在自己身上，阿耶也会让人叫她去书房面谈。
此刻应是出门的好机会，舒窈当机立断。
“欢颜，快和我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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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偷瞄马车对坐穿着自己衣裳的小姐，不知小姐为何要与她互换衣服，还要换一辆马车。
“等会儿到了医馆，你就待在马车上不要下来，我一个人去就可以。”
竹编帷帽垂下的纱帘遮住舒窈眼底的晦暗不明。舒窈来得不晚，医馆内的人大多是来抓药的。帷帽遮住视线，但不影响舒窈一眼就看见堂中坐诊的大夫，体态微胖，白发束冠，虬髯满面。郭大夫正将银针插入病人曲池穴，针尖映着烛火泛着冷光。
舒窈排后等着。
前几位病人，郭大夫把完脉后，仔细询问病情，扎了针，都一一开了药方。轮到舒窈时，她上前坐在凳子上。
"小娘子遮遮掩掩，可是有难言之隐？"郭覃搁下脉枕。他坐诊几十年了，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有病不好意思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就医，又蒙面纱，戴帷帽的，遮遮掩掩，这让他怎么看病。
他看眼前这位小娘子也是个脸皮薄的。
“小娘子，不如老夫叫人围个屏风。”
“不必了，郭大夫，你不必在意我，要看病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家小姐。”
舒窈话刚一出口，郭覃就往她身后张望了一下，没有她所说的小姐。郭覃觉得这小丫头看打扮像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还不至于戏弄自己。郭大夫立刻猜出小娘子的来意。
“人不来的病，老夫可不敢看，因病施治，人不在面前，我若看了，那和害人性命的恶人有何区别，”郭覃摆摆手，一脸严肃认真，“还是让你家小姐回去吧，等她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
“郭大夫别怪我家小姐，她这病不是一般人能治的，所以才来找您。”
恭维的话，郭覃听过许多，表面不甚在乎，但终归还是有些受用。舒窈见对方脸色缓和了不少，佯装神秘地开口：“我家小姐得了一种怪病。”
“怪病”两个字成功勾起了从医治病多年的郭大夫的好奇心。
舒窈回忆着她最近的奇怪举动，“小姐会做一些有悖她想法的事，就像换了一个人。可过了几日，小姐又恢复正常，然而醒来却记不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她尽己所能，直述本末，以呈实情。
郭覃听闻，深深叹了口气，良久没有再开口。
“怎么了，郭大夫，可有见过此病？”舒窈瞧郭大夫神情，心里有些打怵。
“见过。”郭覃答之，拿起桌上的笔蘸墨，继而铺纸落墨而书。
看样子，郭大夫是在写药方，他写完后问：“你家小姐除了醒来复常、发作失忆，可还有其他的症状？会不会狂言妄语、躁扰不宁，猝然昏仆倒于地，不省人事，呼之不应，推之不动呢？”
郭覃直视着她，一股威压向舒窈袭来。舒窈在过去听说过，业医累岁的老大夫有一套自己问诊的法子。疗疾不单单是要能怀岐黄妙术，能治各种疑难杂症，更要有让人开口说真话的本事，从话语或者气势便可次第摧其障蔽。
先以诚言，后服其心。看来郭覃也是此类法子。想让人说实话，舒窈意识到这点，明白郭大夫只是不相信她先前所说的话。
“郭大夫贸然打扰了，我家小姐的解病之法不在此处。”
郭覃没想到这小丫鬟竟如此敏感，且敏捷于事，还懂得些医理。
“小娘子，明白就好。你家小姐现在在何处？”郭覃带着些怜悯。
“在马车里。”
“你要好好照顾你家小姐，最近就不要带她去人多的地方，去赏四时之丽景，从心之所好也是好的。”
郭覃语重心长，多了关切。
“多谢郭大夫，”舒窈站起身，就在郭覃以为她要走之际，舒窈并没有离开，而是将目光投向桌上的那张纸，“郭大夫，可方便将这没写完的纸给我。”
“这……”郭覃为难。
舒窈明白对方心中顾虑，“不算是冒犯，小姐也希望能好起来，什么我们都愿意尝试。”
郭覃听舒窈这么一说，也不扭捏，直接把纸折好给了舒窈。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初看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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