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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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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是不信什么漫天神佛的。
所作所为皆是我主观意图,即便成功了那也是对面疏忽大意没想到我这般的人都能给予他致命一击,所以并没有什么听天由命的想法。
自从离家建府自立门户后,我便更加小心谨慎,免得又遇见像厌统领这般行为霸道强悍之人。
又或许我的行踪轨迹本就单调乏味,所以两辈子以来我都没遇到过像厌统领那样的人。
师父曾经也劝我多多与人相交,但幼时好友三三两两,在南迁后也是各自散开,不知何处。
我也确实有一位爱闹任性的小竹马,他家境殷实,长辈疼爱,是两世的我加起来都比不上的。
如果我的父亲不是太后党的话,霍家家主估计不会让我这般毫无特长的庶女接近他的宝贝儿子的。
霍不离道:“这有什么,嫡庶有那么重要吗?而且我只想跟你交朋友!”
现在,我坐在学堂最后面的位置,霍不离在我左手边,他从不听课,但也不会打扰夫子们,所以他是用小纸条传递给我的。
手上的触感是柔滑的宣纸,他写的字歪歪扭扭,但能看出来个大概。
小小的手掌抓着大大的宣纸,夫子发现了我的小动作却当看不见,依旧讲着自己的数理。
夏季的热风徐徐吹过,拂动了门边的轻纱。
我已经许久…许久没见过长安了。
告别了霍不离后,我算着重生到现在的日子。
现如今天元七年,春风刚刚错过,夏日的蝴蝶便悄然而至。
我幼时最喜欢的地方便是郊外,没有旁人,没有课业,只有撒欢一般在花丛肆意奔跑的我。
我喜欢摘春季的花,花香沁人心脾,做成香囊,做成书签都是好的。
回到府中,我绕了远路,回到娘亲的院里,将新鲜的连花瓣的露水还未来得及消失的夏花送给了她。
娘亲放下手中的绣活,怜惜的看着花,柔声道:“好孩子,能惦记着娘,娘就很开心了。”
我伏在娘亲的膝下,声音闷闷地:“娘亲,我好想你。”
她的双手不是世家贵女般柔嫩的手,是一双能拿起柴刀砍断树木的手。
她抚摸我的头顶,笑了,“傻孩子,娘一直在你身边啊,不需要想的,”
可我还是很想你,而且我还想着前世的娘,如果她知道我的死讯,一定会晕过去了吧。
但是啊,但是,我并没有对我的死法有什么太多的感触,也并不会怨天尤人,因为是我杀人在先,被别人杀掉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了。
唯一让我疑惑的,让我纠结到现在的事,便是…
为何,本该在离我百里之外与安意公主争权的厌统领,为什么来到了我身边,救了我的命呢?
我自认是与厌统领不熟的,先不提他从不与真面目示人,他的身形和带有血味的气质非常突出,估计就算摘了面具,也是能认出他的。
前世,我的家族风险不低,即便免了杀身之祸,被贬为庶民也是福大命大。
初次相遇,第一面便要踢了我的门,抄我的家,临走还威胁我的人,对着他还能再笑脸相迎的话,那我未免也太没骨气了。
…没骨气的就是我。
我没有什么惊呆众人的天赋才能,唯有骑射还算是有点技巧,这还是和霍不离玩弹弓的时候他夸我的,因为我射出去的石子比他射的更远更有力。
我道:“不是我有天赋,是你身子骨比我还弱。”
霍不离嘴一撇,大声叭叭:“我才不比你弱呢!有本事再比一场!”
自从被贬后,我也用不着去点卯,清晨提着鱼篓就在江边一坐坐一天,晚上才去卖鱼。
家里的仆人说我的爱好钓鱼,我摇头轻笑,没有多说。
瞻京卫每晚都要夜巡,路过小摊是天经地义的事。
厌统领路过我的摊位,看了一眼鱼篓,嗤笑,“在江边呆了一天,才钓了这么点的鱼,真不知道你去那还干了什么?”
第一次在摊前遇见他,我的脸色不怎么好,被他阴阳钓鱼技术不好就更破防了,直接回怼:“厌统领不买的话就别在我这多呆了,我的鱼再少也是要卖的,您往这一站,把我的客人吓走了可怎么办?”
也不知道我的话怎么激怒他了,他唰的一下将银钱砸在我的脚上,把我痛的直跳脚,他欣赏完我的丑态后,幽幽道:“你的这些鱼,我都买了。明日,不许再到江边,你敢去,我就以与江州叛军联络的嫌疑扣押你。”
“我只说这一次。”说罢,他便领着其他瞻京卫离开了街巷。
我不知所以,莫名其妙的拿着他多给的银钱回到自家的木屋中,贴身侍女急忙帮我更衣,夜深露重,我还去了江边呆了整整一天,身上的内裳全被雾气浸湿,逐渐蔓延到了外裳,如果不是换了清爽干燥的睡衣,我都没有发现。
侍女忧心,劝道:“小姐,南洲不比长安,这里水汽湿重,您这样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到老可是要受罪的。”
谁能想到我还没有年老便死掉了呢,我都没想到。
我跟南州的普通百姓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在为生计辛苦工作的时候,我也在为银钱四处找工。
幸好我不是爱挥霍的人,攒到了银钱就喜欢存起来,一日三餐也是能简洁就简洁。
直到师父在陪我切磋的时候,他握住我的手腕,蹙眉,柔声问:“徒儿,是家里的饭菜不合你胃口吗?”
被他握住的手腕触觉温热,不自觉地想缩回去,但师父平日温柔,在这件事上倒是强硬了,我压住心悸,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盯着他的胸口红襟,道:“嗯…因为太忙了,而且我每日都在进食的,师父不用担心我。”
沉默一会后,他放下我的手腕,即便是师徒,也男女有别,他抬手想摸我的发顶,最终也是收了回去。
他道:“身为师父哪有不担心徒儿的,以后每天至少有一次来师父府中吃饭,否则的话,师父不会教你武才的。”
七岁孩童的步伐竟然是如此的小,我以前从来不觉得。
进了谢府,我那还未及冠的少年师父,在慢悠悠的看着手中诗文,他瞧见我,眸里星光被填满了柔和的水色。
“哎呀,小徒儿,快来,”他将卧枕放在身旁,唤着我,“小徒儿今日找师父是要做什么?”
我才发现,无论是面对年幼的我,还是成人的我,他的语气永远没变,可能在他的眼里,我的模样依旧是轻摸他的下摆糯糯说想要萤虫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