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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新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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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惊讶地略张嘴,兴奋地追问刘真是怎么办到的。
刘真倒也不遮掩,说他眼尖,瞄到小孩外翻的袖子一角绣着“明杰”两字。
翟明杰听闻笑嘻嘻地嚷嚷,说刘真是个假道士。
刘真半恼半臊,挠头支吾片刻,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承认自己学得不到火候,所以才要下山投奔他的师弟。
翟明杰面上笑意未褪,扬言他是这个村的“大王”,笑刘真做道士不如认他做老大。
刘真故作认真思考,片刻后低头抬手作揖,恭敬叫了两声老大,紧接摸着肚子向刚认的老大委屈地说自己饿了。
翟明杰笑得前仰后合,险些掉下围墙,没一会儿笑够了拍了拍胸脯,说绝不会让小弟挨饿,他叫刘真在庭院铁门口等着,说罢下了围墙。
刘真走到那道庭院门前,透过铁门看见这家庭院院南墙边开垦了一片田,种着瓜果时蔬,个个鲜亮饱满,最里头立着一棵柿子树,叶片碧绿锃亮;往北却不是泥土地,铺着的也不是话本江南园林里的鹅卵石,而像是和墙一样的材质;房屋厨房小门面朝庭院铁门,刘真隐约可见翟明杰在里面走动的身影,他腹中空空如也,翘首以盼恩公。
估摸十分钟后,翟明杰端着一碗馄饨小心走到铁门后,双手递给刘真。
刘真宝贝似的捧过这碗馄饨,一双秋眸感激地望向救命恩人,他低头呼呼吹着热气,连汤都喝入肚中,舔了舔嘴唇,满足地眯眼微笑,说:“好吃,好吃,小道从未吃过这等好吃的食物……”
翟明杰想要矜持,嘴角却泄露一丝得意,他说这是他妈妈昨夜煮的馄饨,开水泡了也好吃。
刘真竖起大拇指,夸赞翟明杰的母亲真乃当世厨神。
“怪人”嘴里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夸得翟明杰放松警惕而飘飘然。
翟明杰接过空碗时忽然收敛笑容,上下打量了番铁门外的刘真,他问:“你是要去市里,淞阳城?”
刘真点头,心神尚在那碗鲜美的馄饨里飘摇:“小道要往那淞阳城去。”
翟明杰说:“正好,我也要去市区,我们一起去。”
刘真犹豫询问小孩出行是否知会过他的父母。
翟明杰藏不住情绪,面上浮现愠色,抱臂撇了撇嘴,转而说小弟不能质问大王的决定,他说要一起去市里,那就一起去。
刘真沉默不语:一饭之恩无以为报,但被小孩霸道同行,两人一起去找师弟听上去不怎么妥当。
刘真问:“恩公要去哪里?小道自然欣然陪同,只是——”
“别啰啰嗦嗦。”翟明杰微微蹙眉,皱起鼻子,努力做出一副威严模样,可惜落在刘真眼里看着像三月山邻村追黄狗的小孩般无害、亲近,“哼,刚才说的那么好听,还吃了我的馄饨,这点事情都没主意……骗人的假道士。”
刘真挠了挠鬓角,打算迂回回绝“大王”恩公的要求,不过翟明杰不给他这个机会,风风火火回了厨房放了碗,于是刘真回过神抬头看见墙头探出个小毛头,后者扒着墙,眼看着就要翻墙跳到外面,他连忙伸手跑上去接住了跳下来的翟明杰。他这个“假道士”虽然本职高不成低不就,天生一副晒不黑的白皮看着弱不禁风,但他一到能跑能说话的年纪开始接手师门伙食——师门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三人——牧牛喂鸡、下田耕种至今好歹磨出了一身薄薄肌肉,不至于接不住一个小孩。
刘真放下翟明杰,左右环顾没有其他人看见,他叉腰擦了擦额头冷汗,长呼一口气:“吓死小道了。”
翟明杰毫无自知地仰头看着刘真,落地拉着他衣袖就走,完全不顾及刘真还想推脱一番的窘迫。
刘真转念想着自己总不至于被小孩卖了,同时他对着山下事物兴奋、好奇得紧,于是顺其自然,任由这位刚认不久的“大王”恩公带自己穿梭这新奇世界。
两人走过桥,出了村庄,踏上宽阔大道,脚下不再是泥土地,刘真一时还难以适应脚下硬邦邦的触感。路边房屋栉比鳞次,矗立一杆杆高挑的铁制灯笼,路上行人外貌、穿着都似翟明杰这般短衣、短发,自己这一身严严实实的藏青道袍倒显得突兀。
道路越往前越发开阔,人也逐渐多了起来,风和日丽,黄发垂髫,青壮成双,井然热闹。刘真对此间多了几分真实感:恰似步入太平年间,山上时光悠悠远去。他听见背后传来铃铛声,循声望去就见人踏着轻巧两轮车路过,那响动的铃铛就在他握着的把手上,还有那坐在铁皮盒子的人,安着四轮大概是推车,可刘真实在搞不清楚这车前头的牛或者马藏在哪里。
山上人自知阅历浅,此情此景已经眼花缭乱、心旌荡漾,心想难怪师弟下山就不愿再回来。
翟明杰时刻关注着新收小弟的行径,以免后者不看路撞到路人,尤其是撞到车。
四周绿意渐浓,翟明杰眼看目的地近在眼前,加快步伐,没料到刘真忽然停住。
翟明杰转身顺着刘真的视线看去,不禁笑了:嘿,这“假道士”竟然盯着路边面馆门口支起的小油锅,里头正炸着油香四溢的萝卜丝饼。
翟明杰看刘真那明晃晃的垂涎眼神,用力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向刘真保证等会就给他买,但在那之前他要跟着翟明杰去一处地方。
刘真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一时忘记自己原要进城投奔师弟,他问翟明杰他们要去哪。
翟明杰脚步轻快地拉着刘真跑向公园,无法抑制的激动溢出眉眼,呼喊着就在前方。
刘真望着跑在身前的小孩,公园绿化向两侧飞快倒退到他身后,恍然间宛如穿梭奇境,似幻似真、空茫无际。
刘真回过神时他们两人被拦在一道白色铁栅栏前,栅栏后是一片平静湖泊,四围碧绿浓郁的灌木树林拱卫着这颗青蓝色的宝石,其上零散几只大白鹅,仔细看鹅中坐人,是船。
刘真怔怔地望入湖面,他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水泊,忽觉一阵风起,吹得浑身湿冷,如堕冰窟,好在只是一时幻觉。
翟明杰放开了他的衣袖,扒着白栅栏和其后男人说话。
“……他是我表哥,已经成年了!”
刘真听到翟明杰提到自己,低头看见他正冲自己挤眉弄眼,刘真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抬头对那栅栏后的男人点头:“对了~小道是翟明杰的表哥。”
翟明杰皱眉抿嘴,表情好似吃坏肚子般为难。
刘真愈发自信,挺起胸膛,作揖恳切道:“还请大哥通融。”
翟明杰回头和那栅栏后的售票员对望,无辜讪笑,语气弱了几分说:“我表哥最近在排戏,走火入魔了……”
售票员无奈一笑,最后还是收了两人的门票钱,放他们进去,翟明杰如愿以偿坐上了天鹅船。
翟明杰把着方向盘,一边大呼小叫一边猛踩脚踏板,架势唬人,幸好天鹅船动力不足,并且小孩也很快失去了兴致,停止踩踏,任船随波逐流停在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