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染江月》青青笠荷翁

59、畏罪潜逃

　　江折月闹腾了一路，终于到了酒窖，那天她和乌槐把这里砸了大半，酒缸还没补回来，里头有些空。林枝扶转了一圈，看到房梁和墙壁上都有打斗过的痕迹，有些地方被利器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她粗略地将整个酒窖自上而下扫了一遍，接着看向江折月：“说说吧，你跟乌槐到底怎么回事。”

　　江折月呆滞了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姐姐知道了？乌槐那废物跟姐姐告状了？姐姐知道我打她会不会生气？姐姐生气了会不会不理我了？姐姐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喜欢我了？姐姐会让我走吗？姐姐会把乌槐留在身边吗？

　　下一瞬，她瘪了瘪嘴，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泪眼婆娑地伸出右臂，将衣袖撩上去，露出一道红肿甚至有些溃烂的伤痕，可怜兮兮地道：“姐姐，乌槐拿刀划我。”

　　林枝扶愣了愣，托起江折月的小臂细细查看那伤口，已经不出血了，肿起来一大片，红艳艳的，露出皮肉。

　　林枝扶顿时有些心疼，到底是她一手带大的小孩，连手指头都漂亮得紧，小时候连磕着碰着一道小口子都会紧张好几天，莫说这条像东非大裂谷似的伤痕。小姑娘的胳膊白生生的，多了道狰狞的伤口，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林枝扶俯下身子轻轻给她吹了吹，轻声问：“疼吗？”

　　江折月眼眶红了一圈，吸了吸鼻翼，像是极力忍着泪，“还好，我不是很怕疼的……”

　　“就是，我们当时起了争执，就是很小很小的事情，”江折月眼泪掉下来：“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我都没想动手的，而且我们都是赤手空拳，我看她小，反正她也打不过我，想让让她，没想到她直接就拿出刀来，然后一时不留神，就被划了。”

　　林枝扶抬手用大拇指给她擦了擦眼泪：“没事，我回头说她。”

　　江折月闷闷地嗯了一声，脸颊贪恋地去蹭林枝扶的手，声音小小的：“对不起，姐姐，我总是给你闯祸。我是不是脾气很烂，我也不想总是跟别人发生争执的，可是总是把事情搞得一团乱……”

　　林枝扶暗暗叹了一口气，怪她什么呢，妖本来就大多数性情暴戾，主张用暴力解决问题，江折月已经算好的了，她愿意学好。她缓缓道：“我知道，你慢慢学好就好了，慢慢来，不着急的。”

　　“姐姐不会讨厌我吧？”

　　“不会。”林枝扶又加了一句：“不要再随便动手打人就行了。”

　　江折月嘻嘻一笑：“姐姐，我不会的。”

　　林枝扶带着江折月去了北药庐，想让姜雪给她上个药包扎一下。一到地方，推门进去，姜雪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药，看到林枝扶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亮，快步走过来牵她的手。

　　“扶儿，你好久没来了。”像许久没见面的好友叙旧。

　　林枝扶笑道：“是啊，一直没得空来看看你。”

　　姜雪微微嘟了下唇，颇有怨念的意味：“北药庐离你的竹清苑能有多远，况且你平时出来操练、上堂课也会路过这儿，顺道来看看我也不肯，我看你是把我忘了吧！”

　　林枝扶还是笑：“怎么跟埋怨丈夫不回家似的，你再这样，以后我可不敢来了啊。”

　　姜雪就没再说什么了，问林枝扶身子好些了没，林枝扶说好多了，又把江折月往前推，“你帮我给她看看吧，划了道大口子。”

　　姜雪看着江折月，上下打量，神色怪异：“她？”

　　林枝扶有些诧异：“怎么了？”

　　虽然江折月四处结怨，但按理来说，江折月跟姜雪应当不会结下梁子才是啊，两个人平时都不接触。

　　“没怎么。”姜雪抿了抿唇，没说这老妖跟个土匪头子似的，三天两头上来她这儿抢药，还尽挑名贵的、上好的药材抢。

　　“过来吧。”

　　江折月过去坐在椅子上，姜雪噼里啪啦地弄着药材，林枝扶就在窗边看姜雪捣鼓的那些发烟珠。她拎起一颗来：“哎，雪儿，这个跟以前的不一样啊，你是不是改进了？”

　　姜雪动作慢了下来，眼睛看向林枝扶，跟她聊天时语气里的欣喜要溢出来：“是啊，改了一下，这个跟发烟珠不同，叫发烟弹，丢出去会响的。”

　　林枝扶也是好奇：“那么好玩儿，还会响，待会给我带一些走。”

　　“好啊你要多少带——”

　　“啊哎呀！”

　　说响就响，林枝扶立马就听到身后那见不得人的动静，她吓了一跳，转身看过去，是江折月喊的。

　　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姜雪在一旁的桌子上弄药材，两人离得很远。林枝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往复。

　　江折月看向林枝扶，泪眼汪汪地喊了声姐姐，说疼。姜雪皱着眉，“我都没开始处理伤口，你喊什么喊？”

　　林枝扶有些尴尬，撩了撩头发，对姜雪道：“呃，雪儿，她小时候给我养娇了，比较怕疼，你轻点儿吧。”

　　都没开始弄轻什么轻！姜雪应了，脸色很难看，走过去帮她撒了药粉，拿纱布包扎的时候还故意用手指大力往那伤口按，对方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很快处理好了之后，林枝扶拿了些发烟珠和发烟弹要走，说下次给她带好吃的过来，姜雪依依不舍地留她，林枝扶说有事忙，姜雪知道留不住，就问她什么时候再过来，说一定要过来。林枝扶连声答：“有空就来，有空就来。”

　　江折月在一旁眯着眼睛看着两人这般若无旁人的样儿，走之前狠狠剜了姜雪一眼，想着什么时候偷偷过来把这破地方给砸了，让她还那么亲热地扶儿扶儿地喊。姜雪也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

　　酒窖里没能看出什么头绪来，许是吃了药，林枝扶头又有些昏沉，想着回竹清苑睡一觉再做打算。

　　可刚踏上长廊，她便隐约觉得察觉出一点不对劲。直觉告诉她或许不该在继续往前走了，可困倦的大脑催促着，快点，快点，快点回到软乎乎暖烘烘的被窝里睡一觉！

　　于是就这么脚步凌乱地踏上了不归路。

　　刚到竹清苑的院门口，林枝扶就看到一大群人围在那里，两间屋子的门敞开着。林枝扶万众瞩目忐忑不安地走进去，只见庄主、宣水芸、刁高义的眼神犀利地看过来，林枝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小林，你过来。”庄主向她招手。

　　林枝扶走过去，宣水芸一步上前抓着她的手腕，语气很急：“林枝扶，是不是你？”

　　林枝扶都没反应过来，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问林枝扶本人是不是林枝扶？难不成还能被鬼上身了不成？于是傻愣愣地点了点头：“是我啊……”

　　旁边即刻有长老在那里嘀嘀咕咕：“是她是她……”

　　“她承认了……”

　　林枝扶更是不解，刁高义却忽然亮出一把带着红泥的短匕首：“这是在你院子里那株黄栌根下挖出来的，与辛庵主腹部的伤口正好吻合……”

　　林枝扶苍白着脸色后退一步，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不会又要说她杀人了吧！

　　“不是我！我没做过！”她大声道。

　　江折月疾声道：“仅凭一把匕首能说明什么！”

　　岳虎大跨步上前：“东山边的桐林倒了一大片，上面有火烧的痕迹和我师傅使用五蕴符后留下的痕迹，说明他死之前跟歹人在那处进行过激烈的打斗。”

　　江折月：“那这能说明什么呢？”

　　岳虎大声道：“光凭这些当然说明不了什么！关键是在于，我们在其中一颗桐木上发现了我师傅的刻字，上面正是林枝扶三个大字！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林枝扶，你杀了我师傅，我师傅为了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在树干上留下了你的名字！”

　　一旁的长老又在小小声：“是啊，林枝扶与辛庵主素来不合……”

　　“辛庵主经常当众训斥林枝扶……”

　　“林枝扶还被他打断过一条手臂，别不是怀恨在心吧……”

　　林枝扶脑子嗡嗡作响，脸色惨白，半点血气也没有，又来一次这样的事，她无力辩驳了。

　　就连宣水芸也问：“林枝扶，你是怨我爹曾经打断过你一条手臂吗？”

　　林枝扶连连后退，眼神都有些涣散了，不知道该看向哪儿，只是一个劲儿的低喃：“不是我，不是……”

　　“姐姐……”江折月紧紧蹙着眉，握住林枝扶的手臂，扶住她以免她站不住摔下去。江折月气上心头，这群人才该死，就应该把这群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全杀干净。她瞪着众人大声道：“好了说够了没有，都说了不是她，不是姐姐杀的！她才不会因为那些个小事杀人！我杀的，是我杀的好了吧！我承认了！我小肚鸡肠，我怀恨在心！是我杀的！你们别说姐姐了！”

　　众长老窃窃私语：“原来还有同谋……”

　　这群长老没什么能耐嘴巴倒是利得很，一有事就在那里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说得比谁都厉害。

　　“你们！”江折月捏紧了拳头想上前揍人，岂料林枝扶忽然疯了似的，用力推开其中一个长老转身往竹清苑外跑，那长老屁股墩摔得结结实实，整个都麻了，满脸诧异地坐在那里。

　　江折月猝不及防，喊了一声，马上也跟上去。刁高义见状拉着石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了出去。

　　当即有长老挥舞着双臂大喊：“逃啦逃啦！林枝扶畏罪潜逃啦！”

　　宣水芸和岳虎也追了出去。

　　人群骚乱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