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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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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长假开始,庄程和明桀一起把两个房间重新布局。原来书房里的东西搬进明桀卧室和客厅,空出来迎接庄程的新床。
“抱歉,占用了你的房间。”庄程充满歉意地说。
“没事,反正房间大。”明桀并不在意。他反而很高兴庄程没有说要搬走。
经过几天的同居生活,两人意外地发现彼此的生活习惯竟如此契合。明桀每天早晨健身回来需要洗澡,他本担心庄程也正好起床要洗漱,却发现庄程已经用完卫生间,并擦干洗手台。
明桀吃完早餐后要换衣服准备上班,早已换好衣服的庄程就正好可以收拾餐桌并把碗放进洗碗机。晚上如果在家做饭吃,明桀吃完饭后不太想动,庄程却觉得收拾厨房可以消消食。
两人都爱干净,自己的东西会收好,保持家里整洁干净。明桀原本担心与人生活会带来很多不可控的因素,现在却不用特别改变自己原有习惯,还能让日常变得更有趣。这让明桀感到惊喜。
床和床垫上午送到,两人配合默契地装好后,躺在舒适的床上,享受片刻的惬意。
庄程的电话突然响起,是他等待已久的小舅打过来,他激动地接起电话。
“他们说火是从一楼起的,线路已经用了多年,老化了,一个充电宝引起了短路后产生火花,家里又大多是木质家具,一烧起来就是天然的引燃源。”小舅无不感叹地说,“你表弟表妹那天还回去玩呢,幸好起火的时候他们已经回来了。”
“充电宝?”庄程感到惊讶,他从来不用充电宝,但是听说表弟表妹去过,顿时也就明白了。
“对,那种劣质产品以后还是不要买,不安全。”小舅虽没直接说他,但话里意思已经很明显。
“现在火灾现场可以进了吗?”庄程对小舅的忠告不置可否,直接问道。
“可以,我们昨天已经去看了一遍。我把那些家具都列了个清单,保险公司可以赔,你去的话再仔细核对下清单,看有没有遗漏的。”小舅说到赔偿问题,声音都洪亮了一些,“这房子一烧,拆迁那边的补偿就少了,得跟保险公司这边多要点。到时候你也……”
小舅还在滔滔不绝的时候,庄程挂了电话。不是房主,连什么时候可以进去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你要回去?”明桀看着庄程准备收拾东西,想都没想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庄程感觉这几天对明桀的依赖有点多,他还是要自己处理这些事。
“我跟你一起去。”明桀又重复了一遍,不容拒绝。
火灾现场一片狼藉。被大火烧过后被大水浇,调查火灾原因的人和小舅一家踩踏过,仿佛一个被凌迟的记忆现场。
墙壁上斑驳的焦痕如同伤疤,诉说着那夜的惨烈。曾经整洁的客厅,如今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家具骨架。一个被烧得只剩下铁丝框架的沙发,旁边是变形的电视柜,上面还挂着一块被火舌舔过的相框,相框里已经空空如也。
地板呈现出不规则的焦黑坑洞,仿佛被无数利爪撕裂。残存的书籍碎片散落各处,书页卷曲,如同痛苦扭曲的灵魂。
庄程站在门口,在这片废墟中寸寸寻找着自己的过去。曾经昏暗的室内,如今被火烧了个天窗,敞亮得再也寻不回那种熟悉感。
地上已有不同人走过的痕迹,庄程作为房子的居住者,最后才能踏足。
他的内心像是有一团无声的火焰在燃烧。悲伤、愤怒、无奈,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却被他牢牢地锁在内心深处,没有流露出来。
明桀在一旁默默观察着。知道庄程坚强的外表下有一颗敏感脆弱的心,他的隐忍和复杂,反而让明桀觉得更加迷人。
两人上了二楼庄程的房间,意外地发现有些逃过火劫的家具,但被救火的水浇了个透。
被烧了一半的衣柜,里面的衣物一团糟。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在衣服里翻找,一个包装完好的盒子。他打开看了看,又盖起来,扔给明桀。到时要是被处理后续的人看到,就太丢人了。
“把你的礼物收回去。”庄程不忿,衣服都一团糟,只有它被衣服保护的很好,没被火烧也没被水浇。
明桀接过来一看,笑了,“说明你把它保护得很好。”发现包装纸都没撕,“你没用过吗?真可惜。”
“你知道它害我有多惨吗?”庄程终于有机会当面吐槽他,“我表弟先给拆了,就说我是同性恋!根本没法解释。”
明桀乐不可支,但仍辩解说,“那就是你表弟的不对,怎么能拆别人的礼物呢。”甚至有点幸灾乐祸,“也算给他上了一课。”
庄程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肯定是有理。因为这个小插曲,气氛反而轻松了一些。
明桀在一片黑土中发现有点眼熟的花纹,弯下腰捡起来,是八音盒。曾经精美的外壳现在已经变成了焦黑的残骸。他轻轻转动机关,却只听到微弱且刺耳的嘎吱声,音乐再也无法播放。
庄程听到声音下意识地走近,小心翼翼地接过八音盒,仿佛捧着一个易碎的记忆。
“我对我父亲,从小听到的只有'骗子'这个词。”庄程的声音平静,如无风的海面,“都说他骗了我母亲,把她的人生毁掉后就消失不见。”
他停顿片刻,目光落在远处被烧焦的墙壁上,仿佛那里藏着记忆的碎片。一个不到二十一岁的女孩,未婚,在所有人的唾弃和压力中选择生下庄程,她的勇气究竟从哪来?她值得为一个骗子付出自己的人生吗?
“你恨你父亲吗?”明桀轻声问。
庄程摇摇头,“不了解,也就无从恨起。小时候会偶尔会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抛弃我们?”庄程收了收情绪,“不过付瑶的事给了我一个新主意,万一,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呢?十年后付瑶才告诉我她有过我们的孩子,但是我母亲没有机会告诉我父亲,她有了我。”
庄程不想承认,这个念头让他振奋了一下。他从一个父亲不要的孩子,变成一个父亲可能不知道存在的孩子,这个差异会改变他对自己的认知。
“那你想过要去找他吗?”明桀鼓励他说,“去当面问问他,当年为什么离开你们。”
庄程被这个提议震惊,他当然有想过,但是他知道这会让外公外婆难过,而且从内心里,他害怕自己找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而如今,再也不会有为此难过的人。他在世上是孤零零一个人,和一个未曾谋面不知在何处的父亲。
他的手指不经意地摩挲盒盖内侧,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那是一个微不可察的凹陷,仿佛藏着某种秘密。庄程屏住呼吸,轻轻用指腹摩擦,一层用来掩藏的膏体缓缓剥落。
当那行隐藏已久的字迹出现时,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如果你愿意,我在千湖之岛等你。——杰
两人都被这突然发现的秘密愣住了。
三十三年,这个八音盒陪着他三十三年,他竟然从未发现这个秘密?!
这是他父亲留给他母亲的信息,而他母亲一直没看到。
(谁他妈留个信息那么隐秘?地下工作者吗?!)
“卡纳达有个千岛湖……”明桀幽幽地说,又觉得不太可能。
“我知道国内也有一个千岛湖。”庄程比他要坚定得多,“湖岛市。”
这个地名一出来,明桀瞬间吸了一口气,紧张地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庄程说,“只知道姓程,我的名字就是我父母的姓。”
程青之……明桀被脑海里的念头吓了一跳,不敢相信庄程竟然是程青之的私生子,那个害他家破人亡的人。他隐约记得聂斌说与程青之生子的女子是个舞蹈演员。庄程的母亲,也是跳舞的。
“可能叫程杰?”庄程看着八音盒上的落款,“落款只有一个杰字。”
明桀松了一口气。对,确实,不然也太巧了。程在湖岛市可能是个大姓。
庄程觉得在这样的废墟中第一次知道父亲留下的信息,一定是某种启示。明桀曾经问他为什么不向自己的父亲复仇,而要伤害自己。他无法恨一个没见过的人,也就没有强烈意愿去找他。
而今,也许他该尝试去寻找自己的父亲,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给了他生命又放弃。
庄程走向那个上锁的房间,如今一切已暴露于日光之下。里面虽然已被烧毁,但意外的空旷,并没有多少家具。庄程之前从未踏足过,也就无从怀念。
他在废墟中找到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没有钥匙,只能决定先带回去。
“走吧。”庄程最后看一眼废墟,向楼下走去,“这里的东西,都已经毁了。”
也许一场大火,让他彻底地接受了一个事实:他的父亲母亲,外公外婆,真的已经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从此以后,他就是孤身一人,与死亡正面交锋。
明桀跟在庄程身后,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那是一个脆弱无比同时又坚韧不摧的身影,让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报复的正当性。
付瑶当初用庄程的身份欺骗了他,报复的对象本该是付瑶,而不是眼前这个同样被背叛的男人。他为什么这么不可理喻地迁怒于庄程?明知道直男不可惹,还要追求他?
站在这片被烧毁的废墟中,明桀第一次真正直视自己内心的阴影。他内心深处是否想靠近庄程?为了证明自己不再是被直男伤害的那个小男孩,他选择了用报复来掩饰内心真实的渴望?
越是接近庄程,他越难以抗拒对方的魅力。庄程的冷漠与火热,坚韧与脆弱,互相交织,让他那些用算计武装起来的情感防线,正一点点瓦解。
明桀开始意识到,他似乎想要这个男人,不是为了报复想赢取庄程的芳心,而是真正的想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