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发癫的世界》白鹿鸣

1、来到公司的第一天

　　周一早晨六点半，白沐云的闹钟准时响起，她翻了个身，利索地从床上弹起。

　　“今天是去新公司报道的第一天啊，有点紧张，一晚上没睡好，也不知道那位新主编怎么样。”

　　白沐云作为某知名网站的一名小说作者，其写作风格与流量热点大相径庭，无论题材还是手法，都像个不服管的刺头，扎着她满身自以为是的刺，从头到尾扑成了灰。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再多的理想也填不饱她嗷嗷待哺的胃，于是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白沐云决定先找个饭碗，遂盯上了和小说作者互为亲戚的另一个职业——编剧。

　　都说作者编剧一家亲，在她签约的那个网站中，改编成电视剧的巨作数不胜数，无数知名IP家喻户晓，且作者中也有数位知名人物踏入了编剧领域，在文字创作中发光发热，令白沐云无端增加了许多自信。

　　当然，由于她不管干什么都自信，所以总会错估自己的实力。

　　找工作前，白沐云刚刚分手，整个人还处在迷茫与恍惚的边缘，结果offer来得猝不及防，她还没来得及对上一段人生做出评价，下一段就接踵而至，打乱了她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悲伤。

　　“人嘛，总是要向前看的，她抛弃你抛弃得那么干脆，你还在这儿瞎想什么呢，好好搞钱才是正道。”

　　白沐云例行给自己打完鸡血，蹭蹭蹭跑到卫生间刷牙洗漱，然后趁着所有人尚在熟睡的时候，打了个车，火急火燎地赶往地铁站。

　　当初跟前任为了图便宜，选择了一个坐落在城市边缘的新建小区，此小区没有直达地铁站的公交，来回都要打车，到了地铁站后又要立马随着早高峰往上冲，再到某个大站转车，通勤时长达到两个半小时，直让白沐云吐出一口老血。

　　“不行，我必须得在附近找个房子，这生活我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谁能遭得住这么天天坐车啊！”

　　然而抱怨归抱怨，在找到房子前，她必须得承受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从地铁这项浩大的工程建立伊始，一号线上就永远人满为患，白沐云被挤在另一道车门处一个狭小的角落里，被两位虎背熊腰的大哥包围，吓得她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到了换成站，她艰难地突破人群，在众人你推我搡的争锋中涌出车门，又浩浩汤汤地往楼下五号线的方向上挪。

　　五号线，和所有交通要冲都集中在一起的一号线相比，肯定是要好一些的，但也仅仅是好一些而已，五号线上依然充斥着前往城市各地的人群。
　　白沐云好不容易喘了口气，脚已经开始有些发酸了。

　　从家到公司，足足两个小时，除了最开始打车那段，白沐云基本上是一路站过来的，好不容易到了站，又有一段1.2公里的步行区域，简直是要了她的老命。

　　“好家伙，这运动量可真不小啊。”

　　白沐云逆着无数赶往地铁站的人流，穿过长桥，经过学校，终于到达了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公司在B座顶层，地理位置上佳，隔壁A座是一家国内著名的影视集团，出产的电视剧经常投放在公司巨幕上，让人路过时就能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脸。

　　“从这个角度看，好像这些电视剧也和自己贴近了不少。”

　　这附近都是搞影视的，照白沐云的刻板印象来看，搞影视的都比较潮流，但她经过此地时只能看到一张张呆滞的打工人面孔，什么潮流，什么审美，全都化在了生活的无情磋磨之下。

　　这么一看，搞影视的也和搞其他专业的打工人差不了多少。

　　白沐云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进大厅，乘着搭满打工人的电梯一路上到了13层。

　　她来得有点早，公司还没有开始上班。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些人在等待入职——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投放，掺杂着一些少数其他岗位，编剧一岗只有她一个人。

　　鉴于白沐云这个岗位的入职流程与其他人不同，前台让她坐在沙发上稍等片刻，直到负责她的人事过来与她对接。

　　“先填一下合同吧，按offer上写的来填，这几个地方需要签名。”

　　白沐云按照人事的指示，一板一眼地签完了入职合同，然后拿着前台交给她的笔记本电脑和电源线，跟在人事身后来到了编剧的办公区。

　　编剧的办公区就在前台后方，占了公司大约四分之一的面积。人不太多，长长的一排办公桌前只坐了五六个人，整个编剧组的人数加起来可能不超过三十个。

　　白沐云跟着人事来到了第四排办公桌前，人事走过去，和一个正在跟别人聊天的女人打了声招呼：

　　“这是你们组的编剧，今天过来入职。”

　　白沐云局促地站在人事身后，对那女人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女人微微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指了指她旁边的工位：“嗷，好，那你坐这儿吧。”

　　挨着领导坐啊，总感觉有些不太好诶。

　　按白沐云为数不多的打工经验来看，领导一般比较严格，坐在领导身边基本就杜绝了摸鱼划水的可能。

　　而且还有可能随时检查工作进度。

　　但是刚刚入职的小萌新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白沐云点点头，战战兢兢地坐到了女人身边。

　　这个工位正对面是一个长相严肃的女孩——说严肃，是因为这女孩总是板着脸，深沉地盯着电脑屏幕，好像随时要跟它干起来似的。而在她左手边的则是一个稍显圆润的男孩，看上去一脸和气，正好跟这女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沐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小心翼翼地站起来问道：“那个，我能用这个电源吗？”

　　男孩笑了笑，说道：“可以啊，本来就是公司的。”

　　白沐云将自己的笔记本通上电，打开了公司发的这个小电脑。

　　这是个新本子，键盘上还盖着一层薄薄的纸，打开后上面只有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可供选择的预安装软件。

　　可惜再新的本子也是轻薄商务本，白沐云在家写小说用的是台式机，键盘也是兼顾游戏与打字的机械键盘，敲起来还有清脆的麻将音。

　　“啊，这就要告别我的小键盘了，真可惜。”

　　白沐云这么想着，登上了自己的微信和□□。

　　薄膜键盘用起来真不顺手！白沐云还没开始工作呢，就已经开始对自己的办公设备横挑鼻子竖挑眼。

　　就在白沐云沉浸在默默的吐槽中时，旁边的女人发话了：

　　“嗯……我叫江乐心，你叫我乐心就行，咱们组现在只有你一个编剧……”

　　女人看到了白沐云脸上震惊的表情，尴尬地笑了几声：

　　“咱们这个组是新成立的，过两天我还会再招人。等会儿我给你发几个选题，你看看你想写哪个。”

　　除了回答“好好好”外，白沐云似乎也别无选择，但她总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天坑。

　　没过多久，主编给她发了一大段消息，很长，全都是选题的内容。

　　选题一：我的恐怖妻子？

　　后面跟着这个选题的一句话简介，白沐云认真拜读了一下——妻子发现丈夫出轨，并且想与小三一起杀了她，绝望之下开始设计报复，于是她伪装成被人绑架的样子，让丈夫受到警察的质询，同时将他和小三的关系公之于众，让男主与小三受到舆论的审判，男主受不了之后与小三决裂，此时女主站出来，揭穿男主和小三的计谋。

　　白沐云看完以后震了个大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个选题之后，还有两个选题，一个题目是“最美XXX”，还有一个是女主当海王，钓着无数男人的故事。

　　白沐云看得眼角抽搐，开始怀疑自己的阅读理解水平。

　　虽然她经常吐槽自己的网站上总有些人写的文比较水比较平，但她们至少是正常人，写的东西能让人看懂，可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些剧情看起来都奇奇怪怪的！

　　狗血+神经，这是正常人能想到的剧情模式？

　　说实话，白沐云哪个都不想选，哪个看起来都不是她能写的。

　　不，应该说，她不想变成这样的神经病。

　　可惜，钱难挣屎难吃，既然选择了这个饭碗，还是得捏着鼻子干下去。

　　过了一会儿，主编找过来了。

　　“你对哪个比较感兴趣？”

　　我都不敢兴趣。

　　白沐云想了想，痛心疾首地说：“第一个吧，我想试试这个。”

　　至少这个看起来比剩下两个正常点。

　　“嗯，这个参考了一个日剧，你可以看看那个日剧的解说。”

　　白沐云乖乖听话，打开了这个参考日剧的剧评解说，听了一会儿，她发现，这和主编写的剧情几乎没什么两样嘛！

　　“我们把它改编一下，做成短剧的形式。”

　　啊，这怎么改编，这剧情都是一环套一环的，除非照抄，否则白沐云作为一个绝对支持原创的人，又不是什么融梗大师，能说改就改的吗？

　　白沐云想了一会儿，写了个差不多样式的大纲出来，她倍感绝望地将大纲发给主编，得到了她的反馈。

　　“这个和原来的剧情差不多，这样不行呀，不过这个本来就比较难写，我也没想好怎么改。”

　　可是你的大纲就和它差不多啊！这种剧情要怎么改啊！

　　白沐云听到主编的话，疯狂地在心里挠起了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