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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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的时光，改变了不少东西，却也有改变不了的。比如说，当年尚在襁褓之中的丑女娃儿，而今不负众望地长成了窈窕淑女；又比如说，当年醉花荫开得灿烂的凤凰花，而今生机依旧。
火焰般的凤凰花，燃尽了她的十五岁，也赠了她牵绊一生的情。
素白的纤手握着榔头，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地面上裸露的石块。
“师妹，别傻了。你只是一时冲动，何必放弃大好前程。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权倾天下，绝世
武功……甚至长生不老，多少人梦寐以求。你却要为了我区区一个玄震，放弃这一切？”
夙瑶心念一动，手上的力道不觉加重几分，硬生生将石块敲碎。
“蒙师妹厚爱，玄震愧不敢当。玄震对师妹不过舐犊之情，绝无非分之想。若是做了什么让师妹误会的事，还请师妹多多包涵，勿作他想。”
齐大非偶，想不到，她夙瑶有朝一日竟会陷入这等尴尬境地！
夙瑶甩了甩头，心下烦躁不已，使力掷出手中的榔头。
一只花精堪堪避过，其余众精怪立时作鸟兽散。
夙瑶“噌”地起身，拔出长剑凌空而起，奋力朝一只花精刺去。花精大惊失色，化出纤长藤蔓，紧紧缠住剑身。
心下默默念咒，剑身闪过寒光，藤蔓短成几截，散落在地。手腕略一翻转，向上微挑，剑尖直逼花精喉间。花精已明了自己在劫难逃，只叹时运不济，却迟迟等不来那致命一击。
夙瑶只觉剑身一震，虎口麻了一麻，再难握住。加之天性骄纵，遂任那剑掉落。负气望着来人，正是比自己晚入门几日而屈居己下的玄霄。
花精亦不敢逗留，匆匆望了一眼玄霄，便消失了。
玄霄也早已不是当初那稚嫩的幼童，而今的他丰神俊朗，身姿修长。在太清的教导下，幼时的嚣张与戾气皆有所收敛，但还是一张冰块脸。
温润若玉的嗓音，此刻却含了一丝讽刺。
“师姐的脾气这么多年竟分毫未减，想是太娇生惯养了些。师尊教养师姐，倒像是按着江南闺秀的样子来的。”
两张截然不容的面容交叠在了一起，言犹在耳，竟是如此相似。
“你可曾想过，这些年你过的是什么生活。师尊待你极好，吃穿用度上更是极尽奢华，武艺术法也不曾苛责些许，只让你读些书。这等待遇，纵是那天家胄女也是难比的。咱们下山无人会拦，但在山下又能过得了几多时日。你本就娇生惯养，我哪有这本事养你。”
夙瑶心头火起，不觉迁怒于玄霄。语气一凛，道：“师弟莫要忘了尊卑长幼，师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思及玄霄素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顿了顿又道：“你既知道师尊待我好，便应当清楚只需我一句话，你就该上思返谷呆上几日。”
玄霄嗤笑一声，似是不以为意。
夙瑶接着道：“师弟莫要不屑。这思返谷不过是众多刑罚中最轻的一项，本门虽然以德著称，但不代表我们便会对弟子姑息纵容！介时玄霄师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怪师姐未有提醒！”
玄霄这才有所动容，俯身拾起剑。抹了抹，递还给夙瑶。
“师弟只是关心师姐，故而言辞上不敬了些。但师姐还需记得，遇敌之时万万不可丢了剑……何况，这剑是如此宝物。”
夙瑶接过剑，满意地点点头，“多谢师弟提点。”
“应当如此。”
夙瑶道：“我还没说完呢……不然，我还道师弟是什么时候与这妖物有了瓜葛，倒来为它苛责同门了。”
“师姐，这种玩笑万万开不得。”玄霄惊道。
“是不是玩笑，师弟自己应当清楚，同我说什么。我还有旁的事要做，先回剑阁去了。”说罢，理了理衣襟，婷婷袅袅地去了。
似是无心的几声低笑，重重打在了玄霄心上。夙瑶不过是杀妖泄愤，不过是区区一个花精，自己何必趟这趟浑水。掌门最是宠她，甚至放出话来要立她为掌门。自己平日与她素无来往，而今却得罪了她，看来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天知道，夙瑶嘴皮子功夫厉害，可说完就忘，告状却是从来没有的。玄霄心眼太多，从小到大，不知道白白担心了多少次。
得罪师姐已是罪犯滔天，若是再玩忽职守，不落人口实几乎不可能。所以，隔日，在玄霄接到任务后，不敢有丝毫懈怠，仅花了半日便赶到寿阳捉妖。
不过是两只在妖族中活得太过压抑的小妖，来人界满足一下征服欲，收服它们易如反掌。
寿阳百姓被妖怪折腾得挺惨，对收妖之人自然感激涕零。寿阳县令柳世封可是其中的佼佼者，对玄霄，那是感激了再感激，歌颂了再歌颂，还要宴请玄霄。
说是宴请，但谁人不知这寿阳是个穷地方，能拿出什么好东西待客。怕失了柳世封的面子，玄霄是推辞了再推辞，反复强调“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柳世封是坚持了又坚持，最后玄霄百思不得其解地留下了。
看得出柳世封下了血本，这一餐对寿阳这种穷乡僻壤而言，绝对是不敢想的。
主菜是烤山猪。一整只山猪，占了大半桌面，颜色鲜亮，透着诱人的香气。
热菜三样。红烧熊掌，龙眼肉，庐州烤鸡。
冷盘有三。白切鸡，拌蕨菜，酿金钱发菜。
果品是名产三潭枇杷，果肉柔软多汁，酸甜适度，别处难寻。
只是可怜了玄霄一个修道之人，面对珍馐难以下箸，只能拣着素的入口。柳世封吃得正畅快，哪里顾得上他。不过即便是素菜，滋味也鲜甜得很。尤其是酿金钱发菜，入口爽利，回味无穷。最难得的是，这发菜竟不着荤味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少年。他背着光，秀发服帖地落在肩头。稚气的面容挂着灿烂的笑，眉目间一派纯真。
玄霄略一恍惚，这样的笑容，久违了。
“仙人吃得可好？”少年福了福身道。
玄霄回神，道：“甚好。”
“云先生，你这手艺着实不错，堪比那萧墙之内的御厨。”柳世封早年高官厚爵，这会儿又不自觉拿出来说事。
“柳大人过奖了。天青是一个人过关了，手艺粗鄙，不想竟能入了大人的眼。”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玄霄道：“原来这满桌美味竟是出自这位小兄弟之手，玄霄佩服。不知这位小兄弟贵姓？”
少年道：“我叫云天青。仙人叫玄霄吗？果然是个极灵动的名儿。”
玄霄心里一暖，笑道：“正是。”
“仙人笑起来当真是好看，我这才发现，仙人跟我的年纪差不多。”
这算是什么意思？玄霄不禁腹诽。
“仙人平日里还是要多笑一点，妖怪见了你，这样才会心旷神怡，然后束手就擒。”
心旷神怡和束手就擒有联系吗？玄霄暗自思忖。
柳世封提点道：“云先生，仙人是捉妖，不是去迷惑妖精。”
云天青挠了挠头，“我以为只要让妖怪不再作恶，都是好的。仙人有没有想过，感化妖怪？”
玄霄坐如针毡，他自小学的都是些拳脚功夫，为的就是斩妖除魔。感化妖怪……换过这么多师父，就没一个师父提过。云天青提起，让他着实思考了一番，“这……恐怕力有不怠。毕竟斩妖除魔要利落地多，也免了后顾之忧。人心难测，妖心亦纷繁，今日你感化了它，明日它结草衔环，难保后日它不会反咬一口。即使后日不会，下月呢？明年呢？你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可是……”云天青正欲反驳，柳世封便抢声道：“云先生到底是单纯了些，不清楚人情世故，仙人莫要见怪。来来来，多尝尝这菜……”柳世封开始为玄霄布菜。
“柳大人客气了。”玄霄看着盘子里的烤山猪，哭笑不得。
“这云先生呐，不仅厨艺了得，而且武艺高强，还有一副侠义心肠呐。要是没有他，小老儿一家可要命丧黄泉了。”柳世封兴起，遂将云天青自山贼手中救下自己一家的事娓娓道来。
玄霄对云天青多了几分欣赏，“云兄弟小小年纪，就做下如此侠义之事，实在难能可贵。”
云天青立时将刚才的唇枪舌剑抛到了脑后。“仙人普渡众生，这才值得景仰。天青不过尽点绵薄之力，只恨自己不能似仙人一般，帮助天下百姓。”
“那云兄弟可有意入我琼华门下？我见你根骨甚佳，将来必能有一番作为。”
云天青喜道：“当真？我也能入琼华派？”忙跪了下来，“多谢仙人。”
玄霄起身，扶起云天青。
“我只能帮你带到琼华，能否入门，还要看你自身的福缘。”
云天青满脸希冀，“无论怎样，天青都会竭尽全力入琼华。”
玄霄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等会儿收拾收拾，随我启程吧。”
“不必等会儿了”，云天青拿出一个包袱，“我们立刻走。琼华派在昆仑山，我们得走好一段时日。”
“无妨，御剑过去，瞬息可至。”玄霄又对柳世封道：“多谢大人款待，玄霄就此别过。”
柳世封道：“云先生跟仙人上琼华，我欣慰得很。只是修道艰难，还请仙人多加照拂。”
“那是自然。”
遂不多说，柳世封善解人意地送二位出门，寒暄两句，便回去了。
玄霄抽出长剑，纵身跃上，对云天青伸手道：“上来。”
云天青愣了愣，迟疑地伸出手。
玄霄握紧，手上一使劲，云天青便跃上了剑。
“小心着点。”玄霄交待一声，便专心御剑。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握着云天青，松了松，又抽了抽，抽不出来。玄霄料想云天青头一次御剑定然害怕，便不挣扎，任由他握着。
直到落地，玄霄才看到云天青的表情——原本天真的微笑已经扯得极不自然，颊上还有两团奇异的粉红……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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