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提琴少女的秘密》籍乐

11、这是天堂

　　叶琳将钱送给母亲后，就乘坐电梯离开。在电梯里，叶琳和沈瑶二人都罕见的沉默。

　　二楼到一楼的时间不长，但叶琳感觉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电梯门“滴”的一声打开，二人都从电梯里出来。这时，沈瑶幽幽地说：“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

　　“嗯。”叶琳点头。她眼睛里有红血丝，明显哭过。

　　沈瑶继续说：“你为什么不告诉你母亲真相呢？”

　　“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母亲真相呢？”

　　叶琳早就回答过这个问题。当沈瑶再次提起，她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只是木然地重复着这些话。

　　快到宾馆大门时，叶琳突然停下脚步。她猛地转身，有把这一切挑明的冲动。

　　“据我了解，这个宾馆只有这么一个出入口。在我们向前台询问完情况后，你守在这儿，我上去抓人。”那名年轻警察出现在宾馆门外，旁边有一个新面孔的警察。

　　另一个警察说：“老汪，这不太好吧。你刚接触这类案件，经验不够。应该是我上去抓人，你守在门口，随时准备机动应援。”

　　“老周，没看出来啊。你政治觉悟挺高的。”

　　在两人交谈时，叶琳放弃上楼向母亲说明情况的想法。她从右侧出门，与左侧进门的两人擦肩而过。

　　出门后，叶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群警察估计是跟着你那部手机来的？”

　　沈瑶面色松弛地飘在空中，一点不像叶琳一般紧张。

　　叶琳从兜里掏出手机，指尖轻戳屏幕，手机立即亮了。自从那个莫名其妙的来电后，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昨天，她为凑齐十万元给母亲，将手机开机后忘关。

　　叶琳打算将手机再次关机，沈瑶却说：“你最好把手机扔掉。不然，它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让你粉身碎骨。”

　　“只有这一个办法吗？”叶琳在问沈瑶，也在问自己。

　　这是她与“叶琳”这个名字最后一点关联。如果连手机也消失，往后她该如何证明自己是“叶琳”，又如何证明“叶琳”还存在于这个世间？

　　沈瑶的话断绝了她最后的希望：
　　“你以为还有别的办法吗？没有！哪怕你取出电话卡，警察依然有可能通过手机内置定位查到你的位置。到时候，你要如何解释这一切？重生，而且还是借壳重生。那个警察连鬼魂的存在都不相信，会相信你的说法吗？”

　　最终，叶琳将手机丢弃进宾馆旁的菜市场垃圾桶里。

　　离开时，叶琳出乎意料地没有流泪。她强撑着微笑转身，一边朝身后摆手一边说：“叶琳，再见了。”
　　***
　　医院，叶琳安静地站着，谢意如穿着白大褂为她办理出院手续。沈书逸本来答应会来，但半个小时前说突然有事，来不了了。

　　在叶琳的印象中，她躺床上不能动弹那几天，沈书逸几乎每天都来。反倒是在她醒来后，沈书逸在七天里只来过两次。

　　还有谢意如，虽然在她醒来后每天都来探望，但那天听说和看到的事情，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沈瑶的父母，着实很古怪。

　　谢意如办理完手续，拿着一堆单子走过来说：“瑶瑶，司机在医院门口等着。你自己回去，注意安全。”

　　“妈，你不送我回去吗？”

　　“不了。妈妈还有手术，走不开。”谢意如摸着叶琳的头发，说，“瑶瑶大了，可以自己回家，对吗？”

　　与上次一样的摸头，但叶琳心中没有温情的感觉，只有疑惑不解。即便如此，叶琳仍是点头答应道：“妈，我可以的。”

　　到达医院门口，叶琳看到好几辆车等在那儿，分不清哪一辆是来接她的。她抬头看向半空，问道：“哪一辆是你家的车？”

　　只见沈瑶嘴巴微微撅起，像只小猫一样皱起鼻子，语气里尽是不满地说：“你自己不会看吗？”

　　“你生气了？”

　　“对啊，我生气了。我很生气！”沈瑶提高了分贝，说道，“什么叫‘我可以的’？女儿才从生死边缘熬过来，母亲送女儿回家是天经地义的事！”

　　叶琳恍然大悟，沈瑶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生气。她继续问道：“你今年多大啊？”

　　沈瑶不明所以：“刚满十八。怎么了？”

　　叶琳了然地点头道：“怪不得这么幼稚。”

　　“你……好啊，今天谁都别想回家！”

　　叶琳低头看一眼四周，寒风凛冽，吹得地上的树叶直打转。她感觉到寒意，裹紧了羽绒服。但面对沈瑶的无理取闹，她不想认输。

　　最终是沈瑶先妥协。沈瑶发现，她虽然不会感觉到冷和饿，但寒风吹得太急，她的身体会晃动。
　　***
　　司机将叶琳送至停车场。在沈瑶的指引下，她走进正确的电梯，按下5楼的按键。

　　当电梯到达5楼打开的那一刹那，她颇为震惊——这层楼只有一道房门。也就是说，第五层楼只有沈瑶一家居住。比起她居住的那个老旧小区，这里连楼道都干净不少。

　　叶琳进入大门的瞬间，闻到一股轻柔的香气，像是海洋的味道，又夹杂着薄荷清香。

　　往里走去，叶琳再次被震撼。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宽敞的客厅，比她的出租屋大上许多。还有巨大的落地窗，阳光透过窗户，将整个空间填满。

　　已经不用再到房间的其他地方去，她可以百分之一百地肯定，这里就是天堂！

　　不远处，摆放着一个大型沙发。叶琳指着它，惴惴不安地问道：“我能坐在那上面吗？”

　　“当然可以。你就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相较于叶琳的手足无措，沈瑶更加泰然自若。

　　叶琳道了声“谢谢”，缓步走过去，十分郑重地坐下。这一刻，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自己与沈瑶物质层面的差距。

　　在医院里，她第一次住单人病房，第一次抚摸小提琴，第一次喝鸡肉和墨鱼炖的养生汤……她以为，自己和沈瑶只不过是出生地不同，差别仅限于农村和城市。但她忘了，哪怕是城市中的人，他们的物质条件也是千差万别。

　　“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叶琳茫然地摇头，她不知道。她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已经无法正常思考。

　　沈瑶的肩膀微微耸起，无奈道：“那就休息吧。明天继续练琴。”

　　进入这里后，沈瑶变得十分活泼，一会儿跑到阳台，一会儿进入卧室或者书房，唯独不去厨房。
　　可是，叶琳却开始沉默寡言。她一言不发地跟在沈瑶身后，想看看沈瑶在忙些什么。

　　沈瑶发现叶琳在后面，会说“床头柜积灰了，拜托你帮我擦干净”，或者说“《那不勒斯四部曲》放错了位置，拜托你帮我放在左边书架的第二格”，还会说“你看这里的风景真美！外面不是马路，而是美丽的花园”。

　　面对沈瑶的“拜托”，叶琳从不拒绝。叶琳认为，唯有这样，她方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唯有这样，这里更像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间。

　　然而，在沈瑶的“拜托”和叶琳的“努力”下，整个房子焕然一新，更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天堂。

　　叶琳累得瘫倒在沙发上。疲惫令她丢失适才的郑重，获得另一种新的感觉——自如。

　　沈瑶来到她身边，轻声说：“谢谢你。如果不是崔阿姨春节休息，我也不会麻烦你。”

　　叶琳已经累到没力气说话。她朝沈瑶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问题，你不用客气。

　　就在这时，沈瑶的手机铃声响了。叶琳猛地坐直。她成为沈瑶以来，这部手机第一次有来电。

　　叶琳拿起手机，发现来电人叫“崔清远”。

　　叶琳转头问道：“他是谁啊？”

　　沈瑶脸上露出厌烦的表情，回答道：“一个无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