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的夏天》卤鹅烧鹅干锅鹅

17、害怕失去

　　祝尽欢买了最后一趟动车的票。
　　等她到车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幸好还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她给妈妈打电话，想偷偷给她一个惊喜。
　　坐在车上祝尽欢忍不住回想，第一次去学校的时候，她还偷偷观察别人要怎么做，可是现在她已经能够游刃有余了。
　　有时候生活太苦了，总要有点盼头才能往下走。
　　刚踏进巷子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李婶埋怨自己儿子还不结婚，张叔正得意今天在棚里又多赚了点钱……
　　祝尽欢步伐轻快，从堆满杂物的楼梯上走上去。
　　家里没开灯，她喊了好几声妈都没人应。
　　这才走到隔壁，敲开了刘姨的门。“哟，这不是尽欢嘛，咋回来啦？”
　　“学校放假，我回来看看。刘姨您知道我妈去哪了吗？”
　　“哦，你妈啊，你妈下午晕倒了，这会儿应该在社区输液呢。你妈这人啊，就是不懂得爱惜自己身体，那么拼干什么……”
　　没等话说完，祝尽欢已经消失在眼前。
　　“这孩子，怎么也毛毛躁躁的。”
　　祝尽欢有点不敢想象，如果她再失去妈妈的话，她该怎么办。
　　祝尽欢这会儿的速度如果去参加运动会，应该是能拿个奖牌的。
　　等她到卫生院门口的时候，竟然很害怕，害怕迈出这一步就会收到不好的消息。
　　护士看她愣在门口，便问“你怎么了？”
　　祝尽欢回过神来，一眼就看见妈妈躺在最里面的病床上。
　　大约是一些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妈妈也朝她看过来。
　　“妈……”祝尽欢委屈得哭出声来。
　　“欢欢，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妈，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国庆节放假你都不记得了！”祝尽欢佯装生气，靠在妈妈肩膀上撒娇。
　　闻着妈妈身上得味道，才让她稍微安心下来一些。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祝尽欢借着上厕所得借口，去了医生办公室。
　　“你妈啊，太累了。这人啊，身体是最重要的，身体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那她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严重吗？”“多休息，少思虑。”祝尽欢问了很多问题，仍旧半懂不懂的。
　　但是主旨她明白了，要多休息。
　　回到病房，点滴已经打完了，妈妈正坐在床边等她呢。
　　回家的路上她给妈妈讲学校那个老师讲课特别有趣，哪个老师长得很帅气，她经常央求食堂阿姨给她多打点饭，又抱怨食堂的饭不好吃。
　　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妈妈总是淡淡的微笑。
　　最后她说，妈妈我一定要买很大的房子，带你去很多很多地方，给你买很多漂亮的衣服。
　　晚上躺在床上，祝尽欢紧紧的抱着妈妈。
　　“妈妈，你不要这么累好吗？”
　　“我可以自己赚钱的，我还能拿奖学金。”
　　“妈妈，我只有你了。”随后她沉沉的睡去了。
　　无论人长到多大，在母亲身边就会格外安心，睡得格外安稳，连饭都会多吃几碗。
　　后来，祝尽欢出狱后才知道，妈妈竟然独自扛过了那么难的一段时间。
　　很多年后祝尽欢发现自己没什么可再害怕的了，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这个假期祝尽欢和妈妈在基地忙得要死，除草，采摘。她为了让妈妈多休息一会，只能更卖力的干活。
　　看着眼前一大片玫瑰的时候，她想起丁念说很浪漫，她问自己浪漫吗？
　　很明显，一点也不。
　　当祝尽欢在大棚里忙前忙后的时候，丁念正在外地旅游，简繁也是。
　　陈醉很讨厌这种人挤人的场合，整个假期都窝在家里。
　　十月份，天气一点儿也没变凉，反倒还比往日热上了几分。
　　祝尽欢在大棚里被蒸得像一只熟透了的虾。
　　此刻的简繁正在泰国街头喝着椰子水，边和小商贩说着萨瓦迪卡。旁边跟着简东立的助理，拎着一堆购物袋。
　　大概是自家就这么一个儿子，简东立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简繁，华盈就特看不惯爷俩这败家模样。
　　所以后来简繁出国，华盈只给了他生活费和学费，严令呵斥简东立不准接济儿子。
　　也许是那件事太严重，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所以也没有反对华盈的做法。
　　毕竟是重点高中，老师的效率也很高，才假期第三天就已经完成了统分。
　　陈醉从班主任那里拿到了全班的成绩单，祝尽欢考的还不错，全班第八名。
　　好像在这件事情上，陈醉比祝尽欢自己还要上心。祝尽欢这个假期都没想起来月考的事情，妈妈也不怎么过问。
　　从小到大，他们就没为祝尽欢的学习操过心。
　　每天收工回家后，祝尽欢都恨不得黏在妈妈身上，狭小的厨房里，她屁颠屁颠的跟在妈妈身后。
　　这短暂触手可及的幸福，她怕不用力握紧就会转瞬即逝。
　　爸爸离开之后，她感受到始料未及的空洞和虚幻，以及无尽的悲伤。
　　祝尽欢常常觉得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消失了，但在这之前，她并未意识到这一部分的存在。
　　她知道失去爱的人会痛，但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痛，有多痛。
　　假期好像总是比往常更快，祝妈妈做了很多好吃的给祝尽欢带去学校。
　　她拎着一大袋吃的，艰难的穿过人群，又挤上车。晚自习的时候，并没有几个人在认真写作业，教室里乱成一团。
　　“我去澳门了，你呢？你去哪玩了？”
　　“我去香港了。”
　　“我去京市了。”
　　“我出国了。”
　　有人买了纪念品，有人买了特产。
　　简繁手搭在胡南庆的肩上，一只脚伸得老长，跟周围几个同学讲泰国人妖如何如何。
　　陈醉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也没有出声制止班上着乱糟糟的场面。
　　同样没加入这场讨论的，还有祝尽欢和丁念。
　　也有几个女同学过来问丁念，假期做了什么，丁念都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对于丁念来说，这真的算旅行吗？爸妈一路争吵，然后又变成指责她，嫁一个好男人才应该是她的终极目标。
　　丁念觉得自己真可悲，她像一个被完美包装的假名媛，等着被豪门世家挑选。
　　每个人都在羡慕别人，其实在看不见的地方，你羡慕的人未必是幸福的。
　　大家讨论得正欢时，班主任推门进来，本以为要被臭骂一顿，然而却没有。
　　因为这次月考整体成绩都不错，当然又好的就有差的，但班主任一点都不在意。
　　像简繁，胡南庆这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轮不到她操心，人家未来的路早已铺好了。
　　倒是丁念，看到祝尽欢的成绩时比看到她自己的还要激动。
　　班主任招呼班上的同学出去拍光荣榜的照片，瞬间班上就只剩下简繁、胡南庆和另外一个男生了。
　　当然这位同学成绩业并没有差到和简繁一个档次，就是没考进前100名而已。
　　陈醉是第一个拍照的同学，祝尽欢透过人群看见陈醉，有一瞬间的对视，随后她转过了头。
　　没几个人就到祝尽欢了，本来祝尽欢表情严肃，正襟危坐。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简繁也来了，他搭着陈醉的肩，看见祝尽欢傻傻的样子，突然感觉很好笑。
　　于是他做了个的鬼脸，其实这个鬼脸并没有什好笑的。可祝尽欢却笑了，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嘴角带着浅浅的梨涡。
　　摄影师刚好抓拍到了这一张，这张照片也贯穿了她的整个高中生涯。
　　后来她入狱后，这张照片被简繁妈妈寄给了她。
　　仔细想了想，为什么她笑得那么开心呢，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然后想起大概是那天简繁做的表情太像飞天小女警里的毛毛生气的样子了，她忍不住幻想了一下简繁穿着裙子主持正义的样子。
　　其实那天印象也很深刻，后来高考也好保送也好，92的学校大多出自这一批。
　　人人都有光明的未来，除了祝尽欢。
　　再后来祝尽欢断了跟所有人的联系，不过不联系也应该知道这些人过得都不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