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不许》晚灯昼

8、高山流水

　　“这猫儿都冷得瑟缩着了，”纪江雪抱着猫坐在暖热的炉火旁，手上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它，“师宴，你觉得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才好呢？”
　　谢师宴神情淡淡，让人看不清情绪，总之纪江雪从他身上看不到喜爱之色。他开口道：“猫是您带回来的，由您给它起名更为合适。”
　　这话听着怪怪的，可纪江雪满不在乎，自顾自道：“这猫儿毛色若雪，又是被咱从雪地中捡回来的，那就叫——雪球。”话毕，他粲然一笑，看着谢师宴。
　　那人正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案上的茶具，闻言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表示赞同。这种明显的漠不在意的态度让纪江雪愣了一下，他不解谢师宴为什么对待要如此对待一个陌生的幼小的生命。他的声音沉了些许：“你不喜欢动物吗？”
　　谢师宴停了手，与他对视：“是啊。”随即眼里的那浅淡的厌恶又化作雪在那道视线中消融掉，投出一缕暖光，“谁让陛下喜欢呢，师宴作为臣下自然得‘投其所好’啦。”说着，又像是在茧中破蝶般笑着伸手往纪江雪怀里那只猫的头上下轻抚几下。
　　这是顺从，也是纵容。
　　尽管纪江雪总是见到他笑，但他还是觉得他认识的这个人似乎对什么都不太在乎，对万事万物皆抱有几近透明的情感，淡漠而冷酷。他眼神躲闪着，半晌才怯怯地开口道：“我们——除了君臣关系以外，我们还算是——算是朋友吗？”
　　这一刻谢师宴清楚地坚信着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以一个帝王的身份来与他对谈，这里的那人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一个抛去功名利禄、身份地位的真诚少年罢了。
　　他很少上心，但这一瞬间他是认真地用真心对真心，语气轻缓而郑重道：“当然。”
　　纪江雪从紧张中释放，顺从着笑了：“那把雪球留到你的府邸看养吧，”他拽了下谢师宴散在桌上的袖子口，“可好？”
　　那双纤细的手就置在离袖口的几寸处，雪色的皮肤被炉火的暖黄色光焰衬得愈发白皙，好似无暇之玉。纪江雪偶尔只敢瞧上几眼，万是不敢触碰的。为什么不敢呢？他自己也说不清。
　　“依你好了。”谢师宴才发觉天色之暗，又想起了少年只身冒雪前来之景，“你现在回宫？”
　　这话听起来像是要赶他走似的，但纪江雪却从那双眼睛读出了一丝似乎是心疼的感情，半开玩笑道：“不如我不走了，在这儿歇息一宿？反正偶尔一事也无大碍，是吧丞相？”
　　谢师宴思忖片刻，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未尝不可”便从纪江雪怀中抱过猫，扬声招呼下人收拾出一间客房来，然后告诉纪江雪：“把雪球带给下人包扎吧。”
　　于是，纪江雪便在如此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在丞相府留宿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