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墨上人如玉，公子价更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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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十六年，初夏。
琼玉楼作为全燕都最具盛名的销金窟，吹弹歌舞，宴饮不休。
“听明兄！来来来，再干再干！”
龚常磊醉醺醺往沈听明身上趴，一壶酒颤巍巍倒进他的玉钟里，几滴晶莹溅跃而出，落在握杯的指上，激得沈听明一颤，骂骂咧咧推开了龚常磊。
“欸，做什么推我……”龚常磊面色绯红，眼睛眯成一条缝，自顾自用力睁了半天无果，悻悻踹了沈听明一脚，又去搂侍酒的姑娘。
“三更了常磊兄，你还不回去看你那美娇娘？”沈听明并无多少醉意，只是酒色上脸，也有些面红耳赤，勾得一双媚眼如丝，打量着台上起舞的神女。
龚常磊有些心虚，忙遣退了怀里的姑娘，给了几粒碎银算是补偿，转头又闷一口酒，激愤道：“听明兄你不懂，那小娘子肩挑不得手抗不得，怕些小虫飞蚁也就罢了，我买回家养的宠鸟也怕，你说这……啧。”
楼下的乐曲又换了一首，原是神女舞毕，到雅艺上台了。
这也是琼玉楼的一项特色，楼内女子分为凡艺和雅艺，凡艺同寻常艺女一般，雅艺则是专供赏艺的乐师舞娘，神女则是三年一选，与科考一同进行，被戏称为雅竞。雅竞比的是礼乐射御书数六艺，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感，但评选还是落了俗，由各位看官投票，百文一票，票高者为魁首。
沈听明转了转手上的鹿骨扳指，哂笑道：“你养的那叫宠鸟？那叫禽，猛禽！”
龚常磊想反驳，却被门外一道娇俏女声拦了下去：“沈公子，李大人李洋有请，在凌鸾轩候着呢。”
“李洋？他不是才谢了我的邀，说是有重要生意吗？”沈听明向包厢对面望去，外头明明歌舞喧天那却禁闭着门，仿若众人皆醉我独醒，但里头只怕是醉得更深。
外头的人不说话了，沈听明拍了拍龚常磊的肩，命令道：“给十三爷绑了扔回王府，再给王妃备份赔罪礼……就送当下时兴的款式。”
侍立的小厮立刻蜂拥而上，给龚常磊捆了个结结实实，到底没忍心用麻布，给他嘴里塞了块绸缎，三两下抗上了肩。
这下龚常磊的眼睛可算睁开了，瞪得浑圆，满是对兄弟背叛自己的失望与痛恨。
沈听明笑得温柔：“回去给我弟弟带句话，就说我明早再回去。”随后迈步而去，直奔凌鸾轩——他有种预感，里头有大货。
生意人惯是阴险狡诈，饶是沈听明生了这样一副清风明月的模样，也难逃这一铁律，别个都腆着脸又请他去了，看看也无妨，顺带还要狠狠敲上一笔。
包厢的门一开，里头瞬间静了，一看是沈听明，旋即又闹开，眉开眼笑，言语间净是阿谀奉承之意，想搭上沈家这条线，尤其是沈听明这条线。
重农轻商是历朝历代的常态了，原先的商贩总被人瞧不起，直到商贸渐渐兴起，商人的地位才高了起来，但也是频遭白眼，直到沈家这匹黑马踏空而出，一代起家二代兴盛三代富甲一方，又经沈听明一番运营，说富可敌国也是可当。
沈听明如今二十有六，虽是行事浪荡了些，但才貌双绝，最重要的是尚未娶妻，连妾也没纳！若是能将家中女儿嫁去……
沈听明随意回了几句奉承，气氛大好，李洋恰到好处地开口，问起近来商市奇闻异事，举起酒杯慢饮一口，卖起了关子。
“若说商市的奇闻异事，我近来倒是听说了一件。”沈听明挑眉看向坐在右侧门口小桌上黑着脸喝酒的英俊少年，喉结微动。
李洋自以为小算计被看破，堪堪挂着笑，脸上褶子堆了又堆，请沈听明详细说道。
“也没什么，就是上边有传闻来说往北有群狼崽子，近来不是很安分，躁动非常，据说是老狼王要不行了，小狼们在争狼王呢。”沈听明轻点桌上空空的酒杯，其意不言而喻。
席间众人听得云里雾里，李洋不愧能坐在一席首位，眼珠滴溜溜一转，会过意来，赶忙吩咐人给沈听明换杯上酒：“早知沈公子用不惯这般粗俗之物打的杯盏，特令人用玉新造了个，瞧瞧可还合意？”
青玉做的酒杯温润透亮，不见一点瑕疵，引来一阵热议。
侍女斟上酒，沈听明浅酌一口，杯口触唇清凉平滑，确实是用了心思造的。
李洋本只是得了些边境骚乱的风声，今日特邀了几位有头有脸的商贾也是为了商议此事，恰闻沈听明似乎知道些门路，这才揣着心思请来一问，没想到沈听明竟是探到了那鞑弩王室之事！
两人对视一眼，沈听明放下酒杯，心中欢喜，便又多送了个消息：“南边有一批新木，由我故交经营着，行情不佳，打算低两成价送到北边来……虽不是什么名贵木料，但胜在量多，木工又喜欢。”
这下在场再愚钝的人都明了了，北边动乱就免不了打仗，打仗最是杀人的活计，这人一死，就免不了棺木一干事宜。
故交，故交！
他沈听明竟然连丧葬都有门路！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想分上一杯羹，得批便宜木材做生意。
墨云浅侧首望去，猝不及防撞上了沈听明如狼似虎的目光。
……
遥遥举杯，墨云浅连饮三杯以示尊敬。
“沈公子对这小儿有兴趣？”开口的是墨云浅左侧的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名唤朱德庸，啃祖业赚了些钱，费了番门路才进到这宴席里。
墨云浅衣着精细，虽不是很名贵，但处处显着年轻人姣好的身材，宽肩窄腰，衣衫隐隐透着肌肉的轮廓，一头黑发高束，闲散垂落下来，浓眉大眼，鼻梁俊挺，像只文弱的小狼崽。
“这位是？”沈听明淡淡开口，回敬一杯，也遥遥举着，不过没饮，只是举了下又放了回去。
“啊，是犬子墨云浅，已是十七的年纪，带出来见见世面而已，沈公子不必介怀。”朱德庸哼哧哼哧笑着，肥腻的手拍上了少年人精瘦的背。墨云浅神色晦暗不明，但还是微笑着看向了沈听明。
“……沈公子，这位墨小哥鄙人今晚已是重金相邀了，不知您是？”这回接话的是沈听明斜对面的侯少志，眼下蒙着层深重的黑，干瘦得像竹竿一样，一副随时病危的模样。
沈听明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虽是早有料到这小美人被卖了人家，却没想到是这般品味独特的人家。不过一猪一猴，倒也登对。
席间一时沉默下来，侯家虽比不上沈家，但是向宫中进献夜壶恭桶的皇商，也是不可小觑。
“多少？”沈听明叹了口气，很是惋惜地开口。
“……五百两银。”侯少志有些不解。
五百两银，那就相当于五十万文钱，莫说花五十万文买那姓墨一晚，便是包个仙女也是行的。这种交易虽是常见，但众人还是咂咂舌，心中暗叹世风日下。
沈听明盘算了下上回雅竞的收益，唇角勾起，露出两侧尖牙：“我出一千两。”
算计着要怎么嫁女儿给沈听明的人怔愣了，虽说有传闻说沈听明喜好男色，但……
侯少志也是个犟的，重咳了两声，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一千五百两。”
“我出双倍……”沈听明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玉盏，眸子染上一层阴翳，杀神般坐立着。
笑面狐，墨云浅这么想着移开了目光，不想过多理会这场竞拍，哪怕这关乎于自己的清白。
在场的觉着气氛不对劲了，都开口想劝，李洋也是打着哈哈就想圆场，朱德庸人微言轻不敢妄动，侯少志又要加价，沈听明一锤定音，缓缓吐出最后一字——“金”。
三千两金！
这下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眼巴巴看着沈听明拍拍衣裳起身要走。
墨云浅也是眼巴巴看着，沈听明只觉好笑，如抚摸幼犬般揉乱了他的发，轻声说道：“愣着做什么，跟着你的金主走啊。”
“哦……”墨云浅起身跟上，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包厢里的人脸色五光十色五彩缤纷五彩斑斓，精彩极了。
门徐徐欲关，早就等候在外的神女向沈听明盈盈一拜，莲步轻移，走进了凌鸾轩，甜蜜地说道：“楼主有令，三千金明日会送到朱府，多有怠慢还望诸位海涵，由妾代为赔罪，请移步三楼雅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墨上人如玉，公子价更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