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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黄焖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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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望星说,晚班人员会在关闭外卖平台迎接堂食客人前休息一个小时,去吃晚饭。
知道钟望星因为许愿的加入要请客,孟照辉特意没有点外卖,决心蹭饭。
山腰上的就不要想了,估计已经在开始取号排大队了,等能点上单这一个小时也快过完了。
钟望星问许愿有什么想吃的,他冷不丁想到黄焖鸡,在出了东道坡的马路对面。
选了个桌坐下,钟望星扫了桌上的码给自己点完就把手机递给许愿两人,“想吃什么自己看吧。”
孟照辉没吃过这家,干脆就随了许愿,“我跟你一样吧,不看了。”
许愿划拉菜单的手一顿,抬眼看他,“你能吃辣吗?”
“能啊。”
黄焖鸡能有多辣,孟照辉不放在眼里
“多能吃?”许愿反复确认。
孟照辉脑都没过一下,脱口而出:“没怕过。”
“那就行。”许愿果断选了特辣,两份。
把手机交给钟望星付款,许愿问他:“下单了没?”
“可以了。”钟望星以为他是饿了,结果许愿看了眼桌上的号,起身路过堂食区直奔柜台。
猜测许愿是去拿喝的,钟望星跟上去买单,却看见许愿走过柜台扒在人家贴了海报的玻璃窗口边,头往里探地喊:“姐!姐哎!”
没过多久,被许愿叫做姐的老板娘从后厨走了出来,挂着油渍点点的围裙,戴着双一次性手套,看外貌都够当许愿妈了。
“哦哟!这谁啊!”
老板娘从旁边的门绕了出来,摘了手套扔掉,端量着许愿的红毛说:“我还以为你毕了业就不回来了呢,子絮呢?他没跟你一块?”
这家店许愿在读书时就经常和余子絮来光顾,一来二往就这么熟起来了,平时外卖也点过不少。
许愿乖顺笑着:“没呢,我现在在对面的奶茶店上班,和店里同事一起来的。”
老板娘当即会到意,拾起小票机自动印出的一长摞小票,找寻着:“来加辣的是吧?几号桌啊?”
“17。”许愿伸长脖子去看:“有两份肉沫粉丝炖黄焖鸡的,你叫我哥多放小米辣。”
“在这呢,行,我跟他说。”
老板娘找到小票,按顺序排好,抬头发现许愿身后站着个和他穿一样衬衫的帅小伙,瞬间笑得赏心悦目:“哎,这就你同事啊,长得真体面呐。”
许愿扭头,长得体面的钟望星走近他,他向老板娘介绍道:“这是我们店长。”
钟望星微微点头,露出很有分寸的笑,学着许愿的称呼:“谢谢姐,你这生意真好,我们差点都没座了。”
老板娘嗤笑一声:“那还不是沾了不夜山的光,那的门面贵嘞,我们可租不起。你们坐回去等着吧,我再不进去,你的加辣就晚了。”
“好,辛苦姐了。”
许愿赶快退出柜台,不在这碍事了,转身拉开一边已经掉漆了的立式冰柜,回首问钟望星:“刚刚没点喝的,你要什么?”
“水就行。”钟望星提前扫上码,预备等许愿拿完就结账,“你今天叫我一下午店长了,搞这么尊敬,不觉得奇怪吗?”
他早就想问了,但先前一直在忙,没空计较这些,刚刚听许愿那么提起,他才又想起来。
这称呼放在谭瑶那群不着四六的外号里,着实突兀。
“啊?”
许愿没想到钟望星会来这么一问,抱着三瓶矿泉水回身时都忘记了自己肩膀还抵着柜门的事。
没了支撑,柜门缓缓合上,轻轻撞上许愿,要把冷气和许愿一起关在冰柜里。
钟望星哑然失笑,上前帮他拉开柜门,把人放出来,逗弄道:“里面凉快吗?”
许愿猝尔脸颊微热,连带着胸腔也是,被他环在胸前的冰水似是一点降温效果都没有。
手指还在钟望星看不见的角落一下一下按压着矿泉水瓶身,巴不得能戳出个洞来,以泄此时窘境。
“……有点老旧了,效果一般。”许愿低声嗫嚅着。
钟望星一手捏过两瓶水,留了一瓶在许愿怀里,按着手机买单说:“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怕我?没来上班前还好好的,是我今天哪句话说过了吗?还是教得太凶了?”
“不是!”许愿否定道,比任何时候都嘴快。
要是钟望星都算凶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温柔的人了。
许愿莫名口干,拧开瓶盖灌了小半瓶水。
钟望星也不催他,等着他说出未尽之言。
“我不可能怕你。”
店里说话声、碗筷脚步声闹嚷嚷的糅杂在一起。
“主要之前我也没找到什么称呼适合你,那现在你不就是我店长嘛,不这么叫,那我该叫什么?”
“以前怎么叫,现在就……”钟望星的话溘然被回忆冲得戛然而止。
认识许愿的这几年里,许愿似乎真的从来没有以任何称呼唤过他,每回都是他出于工作的职责主动打招呼,然后许愿要么微笑要么点头,直入主题的点单,对话千篇一律。
他不知道,许愿所有的镇定都是不敢越界的压抑,因为没有关系,故无法私自探寻关系。
“好吧。”钟望星无话可说:“你想叫店长就叫吧,开心就好。”
“真的吗?”钟望星的话像是给许愿的勇气加了码,眼中多添了一分神采,“随我开心就好?”
钟望星愣了愣,笑道:“你是打算给我起多少个别名?”
“……没。”许愿想了想,用商量的语气问:“那叫你哥,行吗?”
钟望星不懂这有什么好问的,“当然行了,按年龄你比我小了四岁,叫哥我不冤。”
许愿心中一轻,藏住窃喜:“那我们回去……”
“哎!你们还在这等着呢?”
老板娘都端着托盘出来了,这两人还杵在柜台边一本正经地讨论一个称呼,多少有点蠢了。
“那正好,你们自己端过去吧,省得我跑这几步了,来。”
两人老实巴交地双手接过色泽金黄的黄焖鸡,知会一声矿泉水付过钱了,终于回到了等候多时的孟照辉身边。
“可算回来了,你俩至于吗?一个黄焖鸡都要守着。”
肚子已经响过几轮的孟照辉放下手机,拿起公筷就将全部心思放在眼前的黄焖鸡上了。
吃了没几口,孟照辉脸色骤变。
爆辣的刺激瞬间通过味蕾呛进嗓子眼,生理性的眼泪和咳嗽怎么得止不住,越咳喉咙越有种火烧的疼。
“咳咳咳咳……咳咳……”
钟望星被孟照辉咳得肩膀直抖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开了瓶水给他,“你吃慢点呗,又没人和你抢。”
孟照辉往自己嗓子里倒水,摆了半天手才有空腾出嘴说话,声音都变了样:“……你这什么东西?这么辣!”
他对面的许愿专心将米饭拌进酱汁里,手法专业,分享欲爆棚:“黄焖鸡人情加辣版,我特意打过招呼的,绝对比你在中临能找出的所有黄焖鸡都得劲,怎么样?够辣吗?”
“……”
孟朝辉喝水动作停不下来,不做评价的拿出手机重新扫码点单,把自己那份推给对面的许愿,“都是你的了。”
许愿有些难办了,“你不能吃辣呀,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我这哪吃得完啊。”
“没事。”孟照辉到现在嘴都是麻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在您面前我只配清汤寡水,都是我的错,好吧。”
看孟照辉这自我贬低的样,钟望星不禁好奇,夹起筷子挑了块孟照辉碗里的黄焖鸡,“这么夸张,我试试。”
孟照辉好心提醒:“拿块小点的,真上头这鸡。”
在两道一错不错凝视的目光中,钟望星细嚼慢咽地品完。
“……”
“怎么样?”孟照辉瞪着眼看他。
片刻,钟望星面不改容地拿过水,给孟照辉提了点建议:“你可以点份中辣的。”
孟照辉立马听从建议。
留心到钟望星的唇色都被辣得红了些,许愿神情中流露出愧色,柔声问:“还好吗?我给你买瓶酸奶过来吧,能解辣。”
孟照辉见缝插针:“我也要。”
钟望星扬了扬嘴角:“就一口,没事,你给他买就行。”
许愿挪开椅子去了。
回来时,还是捧着两瓶光明酸奶,大盒的那种,顺带要了个打包盒和一碗新的米饭。
一人一瓶分给钟望星,许愿拿出余子絮专用的劝说口语:“买都买了。”
怕钟望星拒绝要退回,许愿当着他的面撕开酸奶盒口子,插上吸管递给他:“呐。”
“……谢谢。”
把自己这份装进打包盒,孟照辉问:“你是准备带回去当夜宵吗?”
许愿盖上盖子,放在一边不管了,把新的米饭倒进孟照辉那份黄焖鸡里,再次搅拌,“是夜宵,但不是我的,给我一个朋友留的,他经常熬夜通宵,半夜必须要有一餐,下班我给他送过去,让他挑着吃。”
“哦。”
为了避免浪费,孟照辉特意没要米饭,就凑着他吃过的那碗米饭,曲折的晚饭总算进入正轨。
许愿轻松自如地吃着孟照辉几口都没顶住的加料黄焖鸡,辣还是辣,还是会斯哈斯哈地红眼眶,但是喜欢的。
痛并快乐着,这就是喜辣人的爽感。
孟照辉被许愿的重口味吓得忍不住真诚发问:“许愿,你长过痘吗?”
许愿不明白他这是从何问起,认真回想了一下,鼓囊着嘴说:“……没有。”
孟照辉就不信了,继续问:“那你天天点我们家奶茶,还吃得这么大胆,又甜又辣的,就没有过一点上火腹泻长体重的迹象?”
“真没有。”
许愿放下筷子说:“我从小就能朝天椒配热水了,像了我家佛爷,就我妈,是遗传,至于体重上火……我朋友总结我这是pvc的身体,不锈钢的胃,抗造。”
“我天,你这话要是被谭大瑶听见了,肯定会因妒生恨,辣手摧花。”孟照辉感叹道:“你真是我见过最能吃辣的人。”
钟望星附和:“我也是。”
许愿也不谦虚:“大家都这么说。”
孟照辉显然不是食不言寝不语的那类人,非得和许愿唠着嗑才能吃得下饭:“那你记性也是遗传吗?”
“什么记性?”
“就今天我看你给钟招牌背配方,背得挺顺啊,比我那时候好多了。”
许愿嗦粉丝的嘴陡然僵住,顿了几秒又吸了进去,想起自己答应过钟望星不用死记的事,便以口齿不清来掩饰心虚:“……嗯,就一般吧。”
孟照辉啧了几声,直起腰拉上钟望星进入群聊:“钟招牌你看看人家,可比你强多了,小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一提钟望星,许愿就来了兴趣,昂首八卦道:“哥你记性不好啊?”
钟望星无奈想为自己辩解,孟照辉直接插话,替他回答了:“他啊,二十几岁的年龄,七十岁的脑子,有时候连自己上什么班都能忘,比我还离谱,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喽。”
钟望星再次张嘴试图辩解,又被许愿强行禁言,维护道:“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我看因妒生恨这词也很适合现在的你,是吧哥?”
“……”
钟望星叹了口气,看看许愿,再看看孟照辉,礼貌问道:“我能有自己的想法了?”
“额……”两人后知后觉地尴尬,行为一致地埋首扒饭。
钟望星粲然一笑,语气中没有一丝怒色:“我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大可不必,两位先歇一歇,吃完饭咱们再议行吗?”
钟望星这么一发话后,17号桌的气氛变得文静许多。
从店里回归到夏季燥热的空气中时,城市的夜幕已是完全展开,灯烛按时璀璨,是不同于白日的狂欢。
三人原路返回,慢悠悠走在人行天桥上,听着木吉他为卖唱声独奏。
中临市的夏日是三角梅的主场,几乎每座天桥上都有它们沁人心脾的幽香,许愿对这馥郁最近的一次记忆深刻还是在一年后的那天。
他以为钟望星回不来的那天。
现下,钟望星就在他身边,作为同事与他肩并肩这么走着,有一样的终点,虽然彼此仍是遥远,但身处咫尺。
“不夜山的晚上好亮啊,都没有一块黑暗。”
许愿仰望着不远处的通明耸立,把自己莹润的黑色眼眸也照得微光浮动。
“是啊。”钟望星嗓音轻缓:“好像永远都不会变。”
孟照辉快步在两人前面,非常破坏氛围地一嘴捅穿:“你们不热吗?还有心情耍文艺,快点走吧,没了空调我会死。”
“……”许愿笃定,这人绝对没有女朋友,不如从天桥上扔下去算了,让这个世界少一个单身狗。
就在许愿起了危险的心思时,孟照辉的手机响了,是店机。
一个右滑就放出一阵喧声,谭瑶在里面的声音听着有些半死不活:“大哥,你们吃哪去了?赶紧回来,我和我姐要被客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没了。”
孟照辉给着机会就嘚瑟,贴着手机嘿嘿笑:“有事钟无艳,无事你就夏迎春,我不是男的吗?怎么又变成大哥了?”
下午那点仇,他还记着呢。
“别小气。”钟望星抢来手机,安抚道:“大瑶,我们在回来路上了,别急。”
挂了电话孟照辉接过手机,背对不夜山两手一摊:“现在还觉得不夜山亮吗?有没有觉得一片黑暗啊打工人们?”
钟望星一掌削在孟照辉头上,带着许愿径直略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