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倾》栗尾羊

9、第九支葵花

　　随着几人离开，园内静了会儿又热闹起来。
　　周隽视线跟着苏酒慢慢移动，有意思的是，他就站在赏花台下的栏杆处，几人离开必经之处，
　　贵妃下来时见了他也只惊讶片刻然后点个头离去。偏生这个小姑娘，虽直视前方却似目中无人般径直从他身旁走过，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和淡雅的花香。
　　本欲同她说几句话的周隽在心底遗憾地叹口气，一转头撞上了仍盯着几人的周思齐。
　　周思齐察觉到目光，尴尬地收回视线。
　　“喜欢为何不去追求？”周隽一早便知自己这个小侄子一直爱慕着白家之女白凝，他也没成想这个侄子性格如此小心。
　　“这……”周思齐不知如何说。
　　周隽看他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不免微眯眼睛，有几分调侃地压低音量道，“再等小心媳妇跑了。”
　　“……”周思齐一顿，看着没有半点长辈模样的周隽，开口，“皇叔都还未娶妻，我自是不急的。”
　　“你不急，自然有人替你急。”周隽似是而非说了句走了。
　　想到近来催他选太子妃的父皇，周思齐不得不承认皇叔说的是对的，他的确该早做打算了，要不，先找父皇求个圣旨？
　　另一边的李贵妃屏退了宫女，只留下苏酒和白凝。
　　“先前见你们皆独自一人，”李贵妃笑着问，“宫里的糕点可还合胃口？”
　　白凝轻轻“嗯”了声。
　　苏酒直言不讳道：“比家中美味。”
　　李贵妃被逗笑了，“那你可会做些什么鲜花类的甜食？”
　　“玫瑰雪耳糕，槐花紫霞糕之类都稍会一些。”苏酒说完又对家里的厨房失望几分，她没有自己的厨房，要想自己动手只能去前院大厨房，但据她所知，徐氏之前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
　　“下次有空你们要多来宫中陪我聊会儿，不瞒你们说，我就觉得你们合我眼。”李贵妃又去瞧低眉顺眼的白凝，“还有你，小时候不还天天缠着我去找你太子哥哥？如今倒好，不缠着我便罢了，连话也懒得同我说了？”
　　白凝被说的害羞，只好保证下次一定常进宫看看。
　　李贵妃让她们陪着自己走了会儿，待到宴会快结束了才差人送她们回去。
　　在回去的途中，两人都没说话，一路上十分安静。
　　苏酒习惯性走在路右边，天气有些昏暗，她一脚踩上一块凸起的小石头，脚一歪，扭了。生理的刺痛让她皱眉蹲下去捂着脚踝。
　　白凝见身旁之人忽然停下，也关心的一同蹲下轻声细语地询问：“你还好吗？”
　　苏酒忍痛回应，“嘶，你好像在说废话。”
　　白凝一顿，这个场景实在熟悉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酒迟疑地看她。这真是善良的女主？怎么见人受伤还笑话人的。
　　白凝也察觉了不妥，扶着苏酒起来解释道：“儿时我来宫中也总被这个石头绊到，就是你下脚这块，方才我想起了曾经，所以才笑的。嗯，这儿离贵妃娘娘殿中近，我们先去那边吧。”
　　苏酒被宫中的御医诊断嘱咐这两天不能做剧烈运动，走路也尽量少。
　　于是，她被贵妃安排了两个人抬着一架步撵出的宫门。
　　苏酒彻底体会到了一番空中摇晃且全方位敞篷的代步工具。用她的话来讲：愿不再体验第二次。
　　因为路过的人总会有意无意的多看她两眼，宫里的人已有职业素养，到不会主动去窥探什么。主要是正逢百花宴结束，官家小姐都在往外走，这样高调的她自然被迫又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在步撵上装死的苏酒多想回到过去，拉住太医的手，大喊一句：我可以！
　　苏沄作为围观群众之一，在看清如此风光的是苏酒后更恨了，方才在花园中，她本想上前同太子搭话来着，奈何被白茵茵这个烦人精抢先了，这火还没消又见了苏酒，她好恨。
　　于是苏沄在马车上趁苏酒睡着了又偷偷瞪了她好几眼。
　　第二天，阳光明媚，白府……
　　白凝面壁稍显狰狞，仿佛在梦中遇到了极可怕之事，额头泛着细微冷汗。
　　“不要！”
　　白凝一惊，猛地坐起来，心脏跳动地很厉害，迟迟不见平缓。
　　“小姐，小姐，发生何事了？”贴身丫头绿袖推开门。
　　白凝这才发觉自己是躺在原本的闺房，她直直盯着看着还稍显稚嫩的绿袖，她记忆中的绿袖已被生活折磨得苍老许多。
　　“小姐？”绿袖伸手在她面前摆摆。
　　“绿袖。”白凝声音因许久不开口有点沙哑，她忍不住扑进绿袖怀里。
　　这是死了？
　　绿袖见白凝这样子，赶紧心疼地抱紧她，“小姐，可是梦魇了？别怕，都是假的。”
　　“……梦吗？”
　　可这一切发生的都如此真实，所有的细节，他们可憎的面目，她都记得一清二楚，他们害她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到最后才看清原来父亲兄长并不是不爱自己，原来在无人知晓的身后有个人爱了自己那么多年，原来、原来……
　　既然让她重生一次，她决不会听信小人谗言，辜负爱自己的人。
　　“绿袖，现在是何年间？”
　　绿袖惊讶地看向自家小姐，忍不住伸手去碰白凝额头。
　　白凝也觉得这么说有点奇怪，便笑了下，“绿袖，这两日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除了昨日百花宴也没什么大事了。”
　　“百花宴？”
　　绿袖点头，“对啊，昨日小姐回来的还有些晚，被侯爷说了两句。”
　　能不被骂吗？
　　她记得上一世便是百花宴上太子去求皇上给他们二人赐婚，然后她听闻了便去找皇上，难得强硬一回给拒了。她一回府自然被骂得体无完肤。
　　白凝面色一僵连忙下床，“绿袖，快随我去找父亲。”
　　“啊？”小姐何时这么急躁了？
　　半个时辰后。
　　白凝坐在府中某个亭子中，独自沉思。
　　她没有拒绝赐婚，昨日因为苏酒伤了脚，她们在贵妃殿中多待了会儿，所以错过了听闻赐婚之事。现在她与太子还是有机会的？
　　“小姐，”绿袖急匆匆跑过来，“侯爷让您去前院。”
　　“何事？”
　　“接圣旨。”
　　“……”白凝沉默一瞬，眼前一亮往前跑。
　　“那咱们快些去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青扬侯之女白凝端庄大气，仪态芊芊，贤德淑人，慧质兰心，朕念其可担重任故指婚与太子周思齐，来年择吉日成婚，钦此——”
　　白凝跪在父亲旁边谢了旨。
　　“快接旨吧，太子妃娘娘。”宫里来的公公笑着说。
　　“多谢公公。”白凝起身弯腰接过圣旨。
　　青扬侯见女儿没整出些幺蛾子很欣慰，又同公公说了几句情面话并塞给他几两白银，这才送走他。
　　“父亲，我想去见太子。”白凝捧着圣旨说。
　　青扬侯皱眉，“怎么，想去退婚？”
　　“不是，”白凝早就想明白了，“我愿意嫁给太子的，我，只是想去见见他。”
　　前一世到临死她都还在震惊当时的新皇——如今的太子对她的感情，明明她拒绝过他的，明明她爱慕着另一个人……
　　还有苏酒，前世可没有这个人的。
　　苏仁这两天送了苏酒一匹性子温顺的白马，大抵是为了履行上次说教她马术的事。
　　“阿酒，”苏仁看苏酒惊喜地去摸白马的鬃毛不由温和的笑道，“这马还合心意？”
　　“嗯，我很喜欢，谢谢父亲。”苏酒不由自主又多摸了马儿几下，现代很少有这么近距离接触马的机会。
　　“不过教你骑马这事……”苏仁沉声说，“我近日事务繁忙，恐怕没时间。”
　　苏酒也没那么渴望，正想回苏仁没关系。
　　苏仁便又补充，“不过阿酒你放心，我给你找了个可靠的师父。”
　　“你猜猜看？”
　　苏酒没兴趣猜，但苏仁表情实在是过于期待，她只好随便说：“二哥？”
　　苏仁摇摇头。
　　苏酒知道的人也不多，此时更是一头雾水。
　　苏仁见女儿真猜不到，这才一脸高深莫测地说，“南安王。”
　　苏酒微睁大眼。
　　“怎样，惊喜吗？”
　　苏仁当时在下朝后特意拦下南安王，凭着他久居朝野的威望和口才说服了南安王给女儿当马术师父，这可别提有多得意了。
　　“……”真是有够“惊喜”的。
　　苏酒试图说服便宜老爹，“父亲，我觉得王爷一定十分忙碌，没有那么多闲暇时光来教我的，那个，您要不再想想？骑马我不急的，不用麻烦王爷。”
　　苏仁摸摸下巴，沉思片刻道：“南安王近几日无大事正好有空，再说，他已同意了，便这么说好了。”
　　“……”苏酒皱眉，仍然不太想同意。
　　苏仁掀袍准备离开，临走时又给了苏酒一个“大惊喜”，“对了，在你学骑术这半个月，你便去南安王府上借住，学成后归来。”
　　“？！”
　　苏酒彻底愣在原地。
　　她完全不愿同那人有任何接触，现在偏偏不得不接触，还是直接住他府上？万一她惹了反派不高兴，她岂不是不能活着回来了？
　　虽然她不怕死，毕竟大不了当来古代玩一圈回现实世界而已，但对方是本文最大反派，想折磨一个人应该是易如反掌吧。
　　“小姐，今夜您还出去吗？”青杏看小姐自侯爷走后便盯着草地发呆不由出声说。
　　苏酒被这“惊喜”搞得没有一点兴趣，默默摇头，声音有点涩，“不了，我得回屋躺尸。”
　　“啊？”青杏被“尸”吓了一跳，再一见苏酒失魂落魄地往院子里走，不免有些担心。
　　苏酒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夜也想通了。
　　但想通是一回事，去王府又是另一回事。
　　苏酒一早被人叫起，随后便站在院中看丫头们井井有条为自己收拾行李，心情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