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爱有甜味》酒神万年

2、好久不见

　　在唐顺显得“毫不刻意”的等待中，已经帮老妈剥完一整盘毛豆。唐妈妈一鼓作气准备做更为复杂的菌菇猪肚汤来滋补一下儿子，在厨房翻箱倒柜拾掇各种山野珍菌。一边碎碎念着“外面吃的终究不如家里的，去给我烧壶热水，菌菇都要泡一泡的。顺啊~听见没？”探出厨房，人已然没了身影。

　　唐顺抱着手机冲到楼上去，正是微信名为“甜糕”的好友申请已经通过，赫赫然地排在最顶端。头像是双手背扣捏着气球的背影，长发束起扣着一个大朵的蝴蝶结。唐顺已经开始脑补，可以轻拍田高的肩头，她缓缓转身，向他回以甜出天际的笑容，“你好，唐顺。”

　　唐顺晃了晃脑子，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好久不见，我是唐顺。”
　　“好久不见。晓雯跟我说你们飞机上碰到了，真是巧。”
　　“没想到是你朋友。真的好巧。我从厦门回S城工作了。”
　　“哦，欢迎回来。”

　　这是高中毕业以后，唐顺第一次与田高一对一的联系。以前总觉得之间有根本无法跨越的鸿沟，一个是捧在掌心的明珠，而自己则应该是一个是刚被人从泥潭里捞出来的不知何物的石头。猛然间的这样一言一语，倒像是个开挂的真人模拟游戏一样，毕竟不觉得面对真人，竟直接发送了：“老同学，今天周末有空出来见见吗？”

　　盯着微信上端的正在输入，他才意识到这个邀约有点仓促。等着等着……

　　“打工人的悲哀，我还在搬砖。”

　　周末加班这样的拒绝措辞让唐顺顿感一点失落。然而在他独步房间20圈都也没控制住自己想见她的心情后，他又发出了邀请：“就在你公司附近吃个午饭怎么样？”

　　没有正在输入……时间一秒两秒三秒，依旧没有回复。唐顺自觉希望渺茫，拿手机自我掌阔了一嘴巴。叮～震动的半脸一麻。

　　田高回了一句“好！”定位也发来了！

　　楼板都在跳跃，帆姐摇摇头给小豆包背上书包，“舅舅估计没空送你去上课了。我们走吧。”

　　四月看着艳阳天，出来吹面才感受到凉风的寒意，唐顺往领口缩了一缩。大概是小时候营养不良，愁心事又多，发育稍稍滞后一些。到了大学才窜出个高个来，逐渐有了个英气模样。唐顺想着自己刚才在镜子前种种青涩比划，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那个手执气球的姑娘，现在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形容呢……

　　往年每次匆匆回家都宅着，毫无在意Ｓ城的变化。今天在出租车一路看来，道旗绿化更新迭代，商业高楼也是四处林立，看什么都是一番惊叹好评。特别是走进苏城园区新媒体创业园，来来往往尽是年轻脸庞，走路带风。自我肯定道：这趟回来的太对了！

　　一路到E座SG网络新闻中心大楼，看了看时间还没到11点。唐顺各处转悠着，驻足在一面全是照片的笑容墙前。果然，在整个爱心的右心房位置，看到了田高的形象照。着一身职业装，却配着如孩童一般灿烂的笑颜。他拿出手机找准最佳角度“咔嚓”留存下来。就好像这许多年的小心思，总在有意无意间悄悄的留存她有关的讯息，然后在自己曾荒芜不景气的心海里，种下暗恋的红豆。

　　唐顺来的早，在餐厅找了个阳光铺洒的窗边位置。他发去消息，“到了，就在进门的窗边。”

　　在窗边看着田高从楼宇里走来，束着职业照里那精神的马尾，穿着暗粉色的衬衫，浅灰色的长裙与领口蝴蝶结的缎带随着脚步盈盈的飞起，是从未见过的干练气质。田高进门招收微笑，她还是一张胶原蛋白满满的无公害娃娃脸，这一个微笑直击唐顺的心房，免不了砰砰砰加快了蹦跶的频率。

　　田高对这家店很熟悉，拿起菜单开始招呼服务员，又说道：“一会晓雯也来，她家要装修了，让我介绍我的设计师给她。她制定要来这个餐厅，咖啡可以续杯，关键可以刷我的员工卡。”

　　她果然还是那个高智商的多核处理器田高。

　　唐顺想着变通一下多个吃饭的理由也不错：“既然能刷饭卡，那我就不客气了，下次我再回请。”

　　点完餐，唐顺战略性的喝了口柠檬水，挑起话题问：“你怎么做媒体了？我们不是理科生吗？”

　　“老生常谈的问题了，不过真的是形势所迫。女生就不该读理科，关键我还选工科，成绩再好也没用，招聘简章最后一句只限男生，直接就毙。我记得大四那年系里几个女生没有继续考研究生的基本都转做别的行业了。我一直喜欢写写文章什么的，网络媒体门槛不高，当时稀里糊涂就这么进来了。想想自己一直自诩优秀，现实不堪一击啊。”田高的眼睛又大又圆很好看，漫画里一样的闪亮，却又真真切切地在讲着六便士的现实。“生活总在给每个人上课，不让你拥有过多。老天大概是觉得我小时候吃过的苦太少了，长大了一直受打击。”

　　田高依稀记得唐顺是一个不爱说话的男生，在毕业拍照那天送给自己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熊，扛回家浑身都是汗。其实不必晓雯跟她八卦，就冲刚加微信就来找她吃饭，甜糕也猜到了□□，故意叫上晓雯，以免话不投机没法抽身。“你原来在哪里工作？这次回S城是？”

　　唐顺似在面试一般：“原来在厦门一家玩具文创公司，正好今年要在S城开分公司，就申请调过来了。我一个人在外面他们老是念。”想着又补充说，“当然，我自己也想回来的。听晓雯说你还一个人，看来要求很高啊？”

　　这时候就听到晓雯跑来坐下边数落，“不是姑娘们要求高，是你们男人太难琢磨。帅的自己出轨，丑的怕我们出轨，有钱的总以为我们有所图，没钱的自己不敢追。”

　　甜糕笑着，推过咖啡，“喝你的咖啡！”转头看向唐顺，“现在这个社会，找个对象真不容易。这一桌都单着呢！”

　　唐顺笑笑，“说的没错。”兜兜转转走到一样的境遇里，她跟他说我们是一样的，这样的重逢挺好。

　　“唐老板，我的手办现在还要买吗，我就是送给甜糕的。”晓雯嬉笑着，故意挑起话题来。

　　“那肯定不要买，必须我来送。六月我们S城门店开业，邀请你们来玩，看中我买单。”

　　晓雯等的就是这么句话，自从被父母从上海硬押回来，除了相亲和旅游，就啥事业不想干。因为太无聊了常常跟家里吵架，这才想着把离家有些距离的那套小别墅装修一下，美其名曰独立自主。当然这装修的钱，都是从老人家账上划过来的。“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不管哪天我都可以去的。我去甜糕一定会去！是吧，糕~”

　　“就你最闲。我得到时候看，最近公司变动挺大的，是个什么情况都说不清。”看着唐顺和陈晓雯都是满眼期待，只好又承诺：“我尽量，提前说时间，总行了吧。”

　　晓雯自然开怀的讲了讲在厦门一个人旅游的趣事，哪里的奶茶好喝，哪里的民宿老板很有风格。一顿饭下来，倒没有什么尴尬场面。尴尬的是田高自己浮动的内心，看着昔日同窗，免不得想起前男友言康，毕竟都是一个班的。这一场跨度四五年的恋爱，瞒得滴水不漏整个高中班级无人知晓，如今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悲哀呢。

　　等设计师掐着准点到，甜糕就要回去工作了。晓雯似拿人手短一般，神转头问，“啥时候可以去你家暖房？”

　　田高楞了一愣，揣着明白说：“还有些家具没到，再晚些吧。”

　　唐顺见晓雯朝他一挑眼，赶紧接过话：“见者有份，那套娃娃手办正好带去！”

　　“好，那再约！”

　　似得了什么好消息，唐顺喜滋滋的表情让晓雯实在看不下去。“哎哎哎，收着点你那不值钱的表情。路还长着呢，还不再讨好讨好我，晚点也好多帮帮你。”

　　唐顺忙抢答：“陈美女，咖啡我帮您去续个杯。”

　　网络新闻门槛低，淘汰也快。到会议室，甜糕蹙眉对着业绩报表，上半年来点击量没有一个月完成。陈总下午找她肯定是要有什么决议要说的。从去年开始，短视频一拥而上，网络新闻已然已经成为报纸一般的传统媒体。说到变革，也是无可厚非，只是听从公司的决定而已。至于员工，无非找好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的工作。

　　“田高，新的岗位，有没有兴趣试一下。”陈总开门见山编给田高递上一份策划书，《直播工作室全案策划方案》“我们内部讨论了好几次，你最适合。有前线记者的工作经验，形象也不错，该重点培养一下了。”

　　田高翻着策划案，看了下各考核指标和时间布局，想着接下来领导应该还有不少套路等着她，问道：“不会是要我一个人策划写稿加出镜加编导吧？”

　　陈总编没否认没确认继续自己陈述：“去年有几个大的赛事播报，当时主持人撂摊子，听说你一个人都解决了，能力很强啊。这次领导决定让你和大鹏组个独立工作室。但是衡量到主播这个事情市面的价格各异，要么不专业，专业的成本高也难挖墙脚。我们做利润考核的话，恐怕最后还是分摊到你们工作室头上。不如你自己先上。”

　　“工作室是完全自负盈亏吗？”田高指着表格里的奖金核算方式，挤出笑来：“这样，岂不是相当于开一家公司，我可没有这么大本事啊。”

　　陈总喝了一口茶，很笃定的说着：“未来趋势都是精简模式，跟上步伐！你和大鹏两个人上海总部培训一周，回来就开干。去吧，手里的事情分配一下。然后叫大鹏来找我。”

　　都是职场的聪明人，一个分配任务，一个执行任务。哪有什么分辩的必要呢，无非就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田高本着天塌下来先接着的态度，走出会议室又向大鹏表以苦命相连的目光，“去吧，下一个是你。”

　　这一边，唐顺回到家，看着柜子里亚克力手办收藏柜里排排站的一整套SWEET G，不自觉的透着笑意。想着下次要送给甜糕摆在她的新家，也要给她做一个这样的收藏柜。这是第一套作品，至出厂时间已有七年，至今还在生产。大概是注入很多的情感，每一个形态不一，却又精准如出一致的神态，让这一套娃娃颇受关注，还获得过两季明星产品。

　　另外，另外该做些什么呢？这许多年，田高与其说是白月光，不如说是人生中的一朵向阳花。成绩好，可爱又洒脱，无论发生什么，似乎都破坏不了她的好心情。而自己在角落里，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该成长为一株怎样的植物。于是，就照耀着这向阳花反射过来的阳光，一日日长大。失落孤单的时候看一看，彷徨的时候也看一看，渐渐觉得：“我也可以变得更好，一样的好。”　成绩落后了追不上，却因为田高夸他画画好，意外走上了艺术生的道路。一切都是上帝给了最好的答案。

　　这一次相见，田高仍有当年的自信，相比以前却少了一丝洒脱。平添淡淡的忧伤不知从何而来？

　　Ｓ城的春天四处的樱花繁盛，最是浪漫的季节。唐顺和田高却没有闲暇观赏，开始投入了新的工作状态，一样是部门重新组建，一样是办公室布置装修。

　　唐顺刚接总部参与XXX博物馆文创的投标指示，日日加班忙活了半个月，一连两个方案都被甲方毙掉。大家被泼了两次冷水，都趴在工位上，一筹莫展。唐顺也烦躁着，示意方原去烟点抽烟。

　　“6月20日开标，如果这个月连大框都定不下，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了。”方原吐出一团云雾，“这是我们在S城第一个名片项目，拿不到根本没法交代。”
　　唐顺知道事情的厉害，总部牵头引荐，如果最终拿不下，那就是承认技不如人了。他弹了弹烟头，仔细分析：“甲方说的也不无道理，现在火的什么吾皇万岁，什么小黄人，什么可达鸭，那些形象自带莫名的喜感。现在我们固步自封，实在没什么创意。明天就五一了，不如就让大家早点回去调节下，发散一下思维，过了节继续吧。”

　　方原点头赞同：“不能闷着再想了，还是得调节下。”

　　此时，小陆在群里汇报工作：@所有人 6.3--6.6的动漫艺术节展位已经与主办方敲定，届时与6.3门店可以做联动开业宣传。

　　于是方原掐了烟头，紧接着传达：6.3-6.6的端午集体加班，那五一这次大家全体休息吧。假期调整一下，拓一拓思维，回来后再战！

　　媒体的职场总是这样多变，五一将至，许多大型活动纷来沓至满满当当。这不，排班都排不出来。画面一转，倒是田高大鹏早已将齐工作完完全全扔给原组长，一身轻松瞧着新工位拍手感叹：总算能有个完整的休息日了！

　　开心不过３秒，老队友开开厚颜无耻的拱手来了：　“田姐田姐，本月最后一个活，马拉松我去跑，能不能再救一个，就当积善行德了，以后新岗位顺风顺水，就一天就一天……”

　　田高实在是难以阻挡叫姐姐受朝拜的，只好接了西山杨梅节的活。“这个地方远两天一夜的也有民宿可住，起码比跟跑马拉松强。连个摄像都没的配，还得花钱自己找外援。”田高一边叨叨一边各种群里找人，愣是喊不到一个摄友。

　　摄像外联群里“大叶tree”提醒到“这好日子，肯定都去跟拍结婚赚外快去了，哪还看得上这些苦力的小钱。”

　　田高：“人间清醒……”

　　眼下这找谁呢，摄像不行至少要能拍照，不然稿子一个照片也没说不过去啊。想到唐顺是艺术生，艺术生应该都是摄影高手吧。田高又去刷了一下他的朋友圈，照片果真都是专业的。

　　电话那头很爽快的答应了。

　　挂完电话，田高放弃思考两天一夜的尴尬情绪，先把工作安排好：“那5.1上午7点就出发，我来接你。”

　　唐顺发来：“我来接你吧，不然反方向。”

　　“好，那你可要6点半就出发了，路费我到时候一并报销给你。”

　　“不要报销，欠我个人情下次还。”唐顺一边收拾办公桌，一边回复，差点撞上同事，刚刚设计方案被毙掉的愁容一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