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喧嚣》小花不听话

2、白色

　　路还长，天未亮。

　　路灯下漂浮的尘埃犹若暗淡的银河，待天亮，就什么都没了。

　　公寓楼很大，是一梯一户，4号电梯门开，对应的是18-4，这户人家的门上只贴了一张倒着的“福”，旁边的对联被撕了下来，墙上还留着一点纸痕。

　　江无夏走出电梯，扫了一眼纸痕，神色平静。

　　“嘀——”，走廊对面的电梯开了，是一位当红明星，穿着酒红色西装，金发黑眸。

　　那位明星对江无夏点了点头，便开门进了房。

　　江无夏按响18-4的门铃，静静地等待房主开门，无聊地猜着来开门的是哪一个，是玄默还是他的白月光呢？

　　门开了，他穿着过长的白衬衫，白皙笔直的双腿，脚上踩着一双兔子毛绒拖鞋，可爱精致的面容，异瞳，冰蓝色眼睛纯洁无瑕，泛着一层淡淡的水光，颈侧还有一处深色吻痕。

　　“你好，请问你是来找玄默的吗？”声音也甜得可爱。

　　原来玄默喜欢这种类型啊，天真、可爱，一只手就能捏死的小白兔。

　　“嗯，来取回我的东西。”

　　小白兔侧身让江无夏进去，笑着问:“什么东西呀？”

　　“只属于我的东西。”

　　“那怎么会在阿默那里呢？”

　　“暂时借给他。”

　　“这样啊，先生吃早饭了吗？阿默正在做早饭。”

　　“吃了。”

　　“可惜，阿默做的粥很好喝，先生要不要尝一尝？”

　　“不用。”

　　厨房传出一阵阵红豆椰奶粥的香气，两人坐在沙发上，小白兔问江无夏答。

　　几分钟后，玄默从厨房里出来，喊道:“阿绫，洗手吃早饭。”

　　“来啦，对了，有人找你。”安绫小跑到玄默身边，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跑去厨房洗手。

　　有人找我？玄默转头看向沙发。

　　黑色长发？

　　江无夏起身，转身看向玄默，两人无言相视。

　　几秒后，玄默走向江无夏，淡笑道:“坐吧。”

　　玄默:“你会来找我，我确实没有想到。”

　　“是没想到我居然没有死吧？”江无夏神情讽刺。

　　玄默笑了笑:“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我来找你只想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玄默笑容逐渐消失，没有说话。

　　“舍不得吗？就像我曾爱你一样爱他？以及他知道那只眼睛是怎么来的吗？”江无夏平静地问。

　　“我把我的眼睛给你，好不好？”

　　江无夏摇头:“不好，你的眼睛值钱吗？谁会喜欢那么丑陋的眼睛。”

　　“我只要我的。”江无夏看着他，勾了勾唇角。

　　“怎么办呢？”

　　“还有，你猜他知不知道我是谁？”

　　气氛沉默。

　　“啪嗒”，是叉子掉落的声音。

　　安绫哭着跑到玄默身边，哽咽道:“当初我问你这只眼睛怎么来的，你说是一位病危的好心人捐赠的，今天这位客人来找你，开门的第一眼我看见他的眼睛，我想这位就是给我‘捐赠’眼睛的好心人，他说他来取回只属于他的东西，就是这只眼睛吧，而他也不是自愿捐赠的，阿默，是这样吗？”

　　玄默弯腰搂着他，低声道:“嗯，是我强迫他的，对不起对不起……”

　　“你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我，是这位客人。”

　　“不用，我不需要他的道歉。”江无夏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们，嗓音带笑。

　　“或许你该了解一下我与你男朋友的关系，我是他的前男友，五年前在一起。”

　　“我给你讲讲我和他的故事吧，认真听。”

　　……

　　【第一视角】——

　　我时常思考，我从何而来，我要到哪里去，往返在人间的旅程上，绿皮火车轰隆隆穿过隧道、草原、雪山、村庄，车上的人来了又走，皆是人生过客。

　　我从诞生起就在接受人间的恶意、贪念、欲望，我在车水马龙的那个十字路口遇见你，红灯刚好过去，斑马线上你与我擦肩而过，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你纯粹的灵魂，像太阳一般温暖。

　　我下意识拉住你，或许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一个陌生人，有可能还是变态。

　　但是你没有，接下我们相识、相知、相爱，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我们是主角，会在一起一辈子，到白头，到世界尽头。

　　你很忙，但你会带我去看电影、吃甜到发腻的爆米花、喝同一杯奶茶、穿情侣装、去游乐园、去鬼屋，其实我并不害怕，你也看出来了，但你没有拆穿，我们在黑暗中、簇拥的红玫瑰花中拥抱、接吻，那是我第一次拥有心脏，在我的胸腔里不停地跳动，我感觉像喝了汽水般涨，又很快乐。

　　你会在我耳边呢喃着甜腻的情话，冬天时把我的手揣进你的衣兜里，街道边的商店放着圣诞歌，天空中飘落着白雪，落在你我紧挨的肩膀上，不太好看的雪人，窗外刮着寒风，屋内暖气洋洋。

　　直到我看见死亡在对你招手，我用能力救了你，我以为你会害怕，鲜血凝结了，你紧紧抱着我，轻声安慰我，吻落在眼尾。

　　尽管你控制了我，对我进行实验，可你的灵魂依然纯洁，发着光，你说你不爱我，我是替身，那么你的光是对你爱的那个人散发的，可以温暖你周围的人，因为你爱他。

　　多么纯粹的爱，世间万物，你只爱他，我承认我最爱的不是你，我迷恋我的双眸，亦如我爱你。

　　你说他眼睛不好，你喜欢了他12年，他今年回国，家里给他相亲，你们成功在一起，你用我的眼睛给他做了手术，你拥抱我、亲吻我，最后亲手杀死我。

　　江中的水很冷，但在我这里是温暖的，比衣兜里的温度暖，水流治好了我，它们教我仇恨、报复，我毁了研究所，然而我只想拿回只属于我的东西，失去它，我会痛苦一辈子。

　　它的爱人在为它哭泣，发着光的灵魂是白色的，它的爱人依旧在哭泣，这一刻我厌恶白色。

　　我的眼睛，就是我死亡的通知。

　　……

　　江无夏垂眸，冷漠地看着蜷缩成一团的玄默，鲜血从他指缝流出，染湿了小白兔的衬衫，他的手中是一双眼睛。

　　暗陵跪在地上，哑声道:“我把眼睛还给您，求您放过他吧。”

　　江无夏笑道:“好啊，你要怎么还给我？”

　　指尖穿过眼眶，血液淌过眼角，暗陵颤着声音道:“就这样……还给您……”

　　江无夏沉默，闭上眼，“算了，就这样吧，眼睛我也不要了，看你无知的份儿上，赐予你一双漂亮的眼睛。”

　　江无夏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问:“值得吗？”

　　暗陵抬头，那是一双如黑夜的眼眸，他点头:“值得，如果有人坚持不懈地喜欢我12年，那便值得。”

　　“这样啊。”

　　江无夏转身，“我走了，自己打120。”

　　“既然如此，祝你们到白头，到世界尽头。”

　　“谢谢。”

　　或许他们也在江边拉着手，看烟花，说情话。

　　那颗跳动的心脏真的消失了，它的爱人也消失了。

　　江无夏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过绿灯来，这世上的陌生人都是擦肩而过，皆是人间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