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辞新者

3、送他回家

　　贺息声不耐烦的把额前的碎发撩到上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语气恶劣，“你还想再让我记一次大过？”沈默眼眶更红了，手足无措的从身后的书包里摸出了手机，慌里慌张的解锁，指尖颤抖着打着字。
　　我没有。
　　“不会说话？”贺息声皱眉，左手虚虚的挡着阳光，虽然最后这几丝即将落日的太阳光不晒，但是也亮的很让人烦。
　　会说，
　　贺息声看着沈默颤抖的不知道该打什么字，抬头向不远处的于声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走，然后耐下性子，看着这个小废物哆哆嗦嗦的打出了后面的字。
　　我很结巴。
　　“小哑巴。”贺息声嗤笑一声，嚣张随意的念着新取的外号。沈默听着贺息声给他取得外号，竟然没有一丝反感，耳朵尖在不被贺息声注意的情况下，一点一点地红了，温度还有向脖子发展的趋势，但是又看着贺息声脸上的笑，咬了咬唇，沈默又打了一串字，速度很快，指尖发抖。
　　我不会恩将仇报我会和主任说明白这件事情清白还给你
　　沈默着急的标点符号没打，语序也有点不对，刚刚的一点喜悦瞬间消失不见，突如其来的恐惧和害怕涌上他的心头，眼泪花儿已经溢出来了，他很害怕，不是害怕贺息声，而且担心他误会他，讨厌他。
　　贺息声没表示什么，伸手想给这个瘦弱的像女生的男生擦眼泪，还没碰到，就见沈默下意识的一抖，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
　　贺息声略一思索，一呼一吸间，差不多就明白了，小哑巴结巴，语言组织能力很差很差，还有……
　　抬眸看去，就见沈默克制着自己的害怕，努力不让自己后退的模样。
　　还有很严重的社交恐惧。
　　贺息声胡乱的给沈默眼泪抹掉，把手揣进了兜里，“无所谓，不需要你去做什么，回家吧。”他也想老老实实的读完三年高中，但是，一想到这小哑巴和别人接触时的反应，贺息声吸口气，就这样吧，和弱智的学校领导沟通还不如把检讨写了。
　　小哑巴又在备忘录里打了什么，贺息声直接摁灭了他的手机，扔进他的书包，一想着怕他走了那两个傻逼又回来找茬，冷声说着，“我送你回家，别墨迹了。”沈默双手一空，又听到贺息声说要送他回家，开心的烟花直接炸开了整个脑子。
　　他们都没办住宿，家离学校都很近，小哑巴的住处和自己的家，也只隔了一个街道。
　　贺息声站在栅栏一样的门后面，打量了一下门内的喷泉和大片的绿植，这个很怂的小哑巴有钱，不，是很有钱，至少和他相比，这边的街道可以说是富人区。
　　“行了，送你到这就安全了，假期别出去，家待着吧。”贺息声单肩挎着包，背对着沈默，微偏过头，慵懒的说。
　　太阳已经落下了地平线，贺息声的侧脸在微暗的光下只有黑色的轮廓，高挺的鼻梁，清晰冷硬的下颚线，沈默怔怔的看呆了，呆愣愣的直到贺息声走后几十分钟，天彻底黑下来才反应过来，突然在宅子里跑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回了自己的卧室，反锁上了房门，拉上黑色的窗帘，打开冷白色的小夜灯，漆黑的屋子里只有冷光照亮一角明亮，其他地方黑不见五指。
　　沈默心脏激烈的跳动着，翻开了黑色牛皮封面的日记本，这本厚厚的记录着他每天不见光亮、暗无天日生活的日记，是属于他的，但是这本日记从昨天起，就多了一个人的名字，拿笔写下，一笔一划，皆是贪恋。
　　和沈默在一起共处时间，算上在德育处办公室的那次，也没超过一个钟头，但是沈默零零碎碎，细节入微写了贺息声整整两大页。
　　字里行间，可见他对这个又傲又拽又坏还嘴硬心软的帅气少年的钦慕，有些人，一出现，就是让人欢喜的不得了的。
　　沈默仔细的合上了笔记本，小心翼翼的夹在了自己书柜上厚厚的英国散文诗选集里，还没有从今日的喜悦沉浸中脱离出来，就听到尖利的女声隔着厚厚的木门刺进沈默的耳朵里，“沈默！！回来死哪里去了！滚出来吃饭！”沈默迅速的蹲下，缩在高大书架的角落里，肩轻轻抖着，整个身体缩在了一起，双手用力捂着耳朵，大眼睛没了刚才写贺息声和他相处的时候的光彩，暗淡昏沉。
　　“哒哒哒。”急促的高跟鞋像踩着沈默心尖的倒计时，恐怖又迅速，走路声停在了门口，沉寂了几秒，“砰砰砰！”突然的大力砸门吓得沈默头一低，“不出来就死里面吧！今天你别吃了！”又是不甘心的踹了两下门，才听见高跟鞋哒哒的声音走远。
　　沈默蹲在地上，沉默的捂着耳朵，他双脚发麻大脑充血也没有站起来，直到他自己从窒息的恐惧和晕眩的情况里缓出来，才挣扎着爬了起来，一头栽到了床上，胃部痉挛的疼痛着，沈默蜷缩着抱着自己，就着这个姿势，睡了。
　　贺息声那边送了沈默回家，自己溜溜达达在附近绕了一圈，买了屉包子，拎在手里荡悠荡悠的走着，月亮也半遮半掩的出来了，没有路灯的小破巷子里倒也有几分明亮。
　　贺息声慢悠悠的回了他和贺叙清的小出租屋，进屋拉了下吊灯的绳子开关，灯泡噼里啪啦的忽闪着响了几下，噗的一下灭了。贺息声看着入目破旧的屋子，面无表情，只觉得最近几天很不顺，压抑堆积的情绪在黑夜里被放大。
　　小包子在透明塑料袋里挤着，不成形状，一打开，肉乎乎油腻腻的味道飘满了整个出租屋，贺息声在朦胧月光的黑暗中五官被雾化，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双黑夜里也亮如灼星的眸子。
　　“啪嗒。”火机的蓝红色火焰点燃香烟便一闪而逝，照亮了贺息声含着烟半眯着眸的脸，少年的稚嫩和青涩被烟雾遮盖，只剩下孤寂清萧。
　　不知为何，一双蔚蓝色清澈透亮的眼睛突然就映进了贺息声的脑海，不明所以的带走了几分孤独，贺息声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随意的抓乱了自己的头发，窝在沙发上矫健修长的身体舒展开，头后仰在沙发背上，吐出那口烟，就把还在指尖明灭的光亮摁灭了。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很在意，至少，贺息声闭上眼，有的时候他很不想一个人待着，来个人陪陪他也好，不用说话，陪陪…就行。
　　贺息声把手抬到眼睛上，遮住了从窗户溜进来隐隐约约的月光，断绝了最后的光亮，嗤笑一声，随手把烟摁灭在地上，自己何时就成这样多愁善感的人。伤春悲秋的时间还不如起来背公式。想法虽如此，但是贺息声却没有动作，只感觉太累了，想给自己放一天假，今天就不点灯苦读，明天吧，贺息声意识困倦，月光轻轻的落在他的下颚上显得他整个人分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