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要□□诛心》南流璟

2、第 二刀

　　苍山，归墟宗，思凡殿。
　　四脚苍耳兽香炉飘出袅袅青烟，左右两侧雕花楠木圆柱若隐若现。正上方的鎏金红木白玉椅上却空无一人。小童急急从远处赶来，临到门口又匆匆退去，慌忙跪在地上，面露惶恐，“尊者赎罪，尊者赎罪，洛七急昏了头，才忘了规矩，请尊者处罚。”冷汗布满额头，身子瑟瑟发抖。“何事？”殿内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洛七自知逃过一劫，回想起刚刚被尊者拂出殿外，还以为今日必定会被逐出宗门。不想，今日尊者的心情似乎不错。但也只敢稍作思考，不敢继续分神。“是长老们寻您有事，特遣洛七来请尊者鸿华殿议事。”良久，殿内传出“本尊知晓，去吧。”洛七猛松口气，行完礼，快步离去。远了思凡殿，才发现内衫已经汗湿。他来到苍山已有数十年，可最怕的还是这位息玦尊者，面对他时总有种莫名的压抑，尤其近几年，这种感觉越发明显。大概率便是人们口口相传的仙气凌然，不可侵犯。
　　思凡殿，内阁，白衣男子倚靠在塌上，单手支着额头，眉头微蹙。桌案小几放置的茶，已经凉透，却无人去饮。这两日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差错，他实在是不想分神去处理其他琐事，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他务必得再三小心，就连他自己都已经许多天未曾合眼了。可能让长老来请，必定也是重要紧急的事，事关宗门，他如今还挂着掌门的身份，若要置之不理，又未免失了本分。思来想去，罢了，左右不过这两日，等到结束，他就辞去掌门一职，归隐山林，避世不出。到时候就将位子传给允衡，他比自己更适合掌管仙门。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现在的他，配不上仙门第一人的位置。是他有愧仙门教导，有愧天下苍生。可他，真的没办法了。回忆当年，素来毫无情绪的眼眸也勾起怀念，想起当年初入仙门时师尊的教诲，自己鸿华殿起的誓言，而今，皆烟消云散。挥袖，墙上的书柜从中间分开，露出空旷的密室，四周摆满了罕见法器，稀罕药材，绝迹孤本，只现下都被弃置一旁，唯有正中央红色复杂阵法还在运转，源源不断为半空中的圆形天枢乾坤轮提供能量。眼看着阵法顺利运转，天枢轮将要合拢，清冷的面容上难得勾起唇角，虽然转瞬即逝，依然预示着主人现下心情大好。再三确认没有问题，又施加了几道结界，才出殿门。
　　归墟宗贵为如今仙门首位，除了有仙门第一人息玦尊者坐镇之外，也与仙府宏伟气势磅礴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人间不乏有贵胄子弟前来修仙问道，其势力盘根错节，弟子更是散布九州。因此归墟宗的仙府楼阁那是数一数二的。鸿华殿作为主殿，更是桂殿兰宫。此刻，鸿华殿内，几位长老争执不下。归墟宗共分六个殿，分别是鸿华殿，思华殿，琼华殿，玉华殿，明华殿，容华殿。鸿华殿作为主殿，其他五殿则以五峰为名，归五位尊者个人所有。居思华殿的息玦尊者后来更名为思凡殿。居琼华殿的林上尊者性格温婉擅长药理，乃是唯一一位女尊者。居玉华殿的淳于尊者沉默寡言醉心于修炼法器。居明华殿的允衡尊者温文尔雅阵法造诣颇为高深。居容华殿的柏沉尊者痴迷剑道武学，喜欢独来独往。平日里少有大事能把几位尊者聚集一处，更何况看起来颇有些意见不统，争执不休的感觉。息玦到的时候，正恰逢柏沉拔出长剑，气势汹汹的嚷着“那就去砍了，我一个人就能摆平。”允衡喝到“站住。”现如今都贵为仙门的代表人物，却还像几百年前一副鲁莽的少年性子，确实有失身份，不成体统。息玦不由眉头轻蹙，只一眼，刚才气势汹汹的人立马寂静无声。“何事如此？”此话一出，其他人都面面相觑，斟酌着如何开口。见众人沉默。息玦端起桌子上的茶盅轻呡一口，静静等着。半晌，依旧无人开口，心中便隐隐有些不耐。他本不愿来处理。奈何事关宗门，才抽出时间。现下还如此吞吞吐吐，耽搁时间，实在让人感到不悦。眼见着殿内气氛降至冰点，越来越冷，允衡不得不厚着头皮开口。“也无甚大事，只是先前山门守卫弟子来报，有几只小妖前来挑衅，不知该如何处理，所以我们才前来商议一番。”“妖？”息玦莫名想笑，“区区几个小妖，竟值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何时连这种小事，都让你们如此为难了？”到最后语气中真的带上几分笑意，至于意义如何，不得而知，允衡冷的更凶了。“若无事，就不必来通报我了，你处理即可。”说罢，息玦起身，准备走人。“当然有问题。”看着刚来没多久就按耐不住想要离开的人，允衡这次神色正经，眼里流露出真正的担心。“若只是单纯的小妖，自然没什么，可这几只小妖不一样，他们是奉了王命，来要人的。”说这话的时候，几位长老都紧紧盯着息玦，唯恐看错或者看漏什么。于其他三位而言，认为妖族疯了才前来诽谤，说是息玦掳走了他们的人，因此既有期待息玦去端了老巢的，又有担心息玦打破几界平衡的，不论何种，都只觉妖族荒谬。而唯有一人不容乐观，允衡害怕的是在息玦脸上看到破绽，从而印证最近以来他的心中猜想。“他们要找的，是妖族公主，弥尔。”话落，他在息玦眼中清晰的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气，咯噔一声，心沉入海底，他就知道，完了，全完了。
　　好在到底是息玦，情绪外露也只是一瞬间，其他人都未曾察觉。只有允衡一个人面色凝重。“哦，他们不曾说是谁掳走了妖族公主？”看着息玦面不改色的发问。允衡有些恍惚，他也想问问，问问息玦，是谁掳走了妖族公主，可现在不是恰当的时候，一时间心烦意乱，不想回答。索性柏沉对此气不过“那几个小妖口无遮拦，说是你掳走了妖族公主，让你速速将公主交出去，否则就让五界都知道，你贪图妖族公主美貌，看起来清冷孤傲其实好色下流！不行，我要去把它们抓起来，问问到底是谁让它们这么污蔑我仙门。”越说越激动，气的黑衣青年满脸通红。听着这样一番描述，他已经猜得到到底是谁给他如此大礼了，没曾想他忙着没空去找对方的麻烦，对方反而蹦哒到眼前来给他添堵，不过区区一只野鸡精，还能反了天不成，当初就应该一剑下去，杀了炖汤。胸中愤怒嫉妒的情绪再次翻涌，右手控制不住有些微微发抖，这是嗜血的征兆，他现在就想杀了那个背后搞鬼的野鸡精，这样就没人来跟他抢弥尔了。息玦越想越深，沉浸在汹涌的情绪中不可自拔，允衡在一旁观察，心神俱震。情绪不稳，眼底泛红，这是入魔的征兆。芩息玦他，他，他何时有了心魔的！直到这一刻，允衡才真正的手脚发凉，遍体通寒。“走吧，既然是说我的，那我得去看看，到底是哪些不怕死的。”说罢，息玦消失在殿内。下一瞬，出现在山门台阶上，白衣迎风，长剑握手，银白长剑已有好些年不曾出鞘，今日倒在日光下闪烁着刺目寒光。这是他的本命剑，不归。几位长老赶到的时候，看着站在山门处的白衣青年，恍惚间似回到当年，不归剑主，一剑可震九州，一剑能断山河。
　　与此同时，苍山禁地。弥尔从昏睡中醒来，外面天光大亮，透过洞口，正值午时。胸口现下已经不痛，她又可以活蹦乱跳了，可心情着实不太美丽，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令人烦躁。而且今天已经第八十天，没多少时间浪费了。正在懊恼着，看到外面结界开始晃动。魔族特有的惑心蝶，铺天盖地围着结界来回飞舞。原本紧皱的眉头，在看到惑心蝶的那一刻起就变得平整，眉眼弯弯，露出笑意。清清办事果然让她省心，回去定要好好奖励。芩息玦一定想不到，即便是他设了结界，自己想做的事还是可以做到，这魔族的惑心蝶真是传递消息的好玩意儿，听说珍贵的很，也不知道清清从哪儿弄来了这么多。暗紫色的蝴蝶围着结界转圈，离开的时候，一抹黑色身影凝聚在洞穴中央。看到身影，弥尔双眼一亮，欢快的叫着“清清你来啦！”黑色身影若隐若现，从斗篷内伸出一只棱角分明的手，苍白细长的男子的手，在快要触碰到弥尔头顶的时候，顿住，仿佛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该死”黑色身影，面目狰狞。弥尔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眉眼弯弯的娇笑“说了不能摸我头啦，会长不高的。”叫清清的男子，顺势收回手，低低笑了两声，“嗯。”“清清你来是准备好了吗？”弥尔有些兴奋的问。“是的，准备好了，你马上就可以开心了。”“哇，真是迫不及待了，一定会很有意思。”看着塌上少女开心的样子，黑影也跟着微笑，她没事他就放心了，但是，阴冷目光落在纤细脚踝的金环上，用这种东西来禁固住她，防范别人，这就不行了，他给她自由还来不及，芩息玦这个伪君子还敢这么对待她，不可饶恕，绝不饶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弥尔就开始赶人了，挥挥手，催促着“你快走，你快走，被发现就不好啦。”无情无义，用完就丢的模样，让黑影哭笑不得。“好，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回见。”自知不该久留，说完身影慢慢消散，不留痕迹。随着黑影完全消失，结界外的惑心蝶开始纷纷坠落，落在地上，变得透明，直到不见。看着大批死亡的蝴蝶，弥尔有些心疼，那么多呢，一个都没了，浪费！唉，叹口气，对着空无一人的洞穴，悠悠回了句“回见。”
　　山门处，一剑灭了几个小妖的芩息玦似有所感，回头看向禁地，漆黑的瞳孔明暗不明，握紧剑，闭眼，下一瞬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