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逢吉日，未遇良辰》半支桃李

13、沪都上君欧阳氏2

　　又是一次百家齐聚，如同两年前一般，人头攒动。
　　这其中，不免有的人确是是来看热闹的，抱着双手，满脸期待的看着卞阳大殿。
　　今日那沪都上君欧阳澄明之子正好三岁，按照先前之约，若是这几年内还是甘霖未降、邪祟频频作乱，那这孩子定然就是煞童，为了百家存亡，就得将这个孩子，送上卞阳诛煞台，由欧阳氏在百家面前亲自绞杀。
　　而如今，果不其然在那孩子出生至今，天未降甘霖，灵气涣散，邪祟猖獗，若不是尚清城为一些物力不足的仙门提供了一些帮助。恐怕好多仙门早已不存在了。
　　烈日炎炎，好像空中悬挂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球，燃烧不尽，已到午时，很多人耐不住这火一般的天气，躁动不已，左右走动；有一个站在人群最前处的一个白衣男人，镇定若水，对这似火的天气仿若不知，他定神地看着卞阳大殿，一语不发。
　　这时，大殿内走出一位男子，墨色长衫，表情严肃，满脸疲惫，满眼通红，眼中凝结着一条条数不清的红血丝，像是一条条向着瞳孔游走的水蛇。
　　银色发冠束着的青丝有几根雪白银丝，稍有些凌乱，不过并不影响整体样貌，身体修长近有八尺，从背后看，确实是好一个玉山倾倒之貌，若是看到了他的表情，就觉得此人略显疲惫，此人正是欧阳澄明。
　　他停在殿门正中，看着下面这些人的姿态，并未言语。
　　“希望上君兑现先前诺言，并不是我们成心不想让那孩子存在，只是他的出现，让我们好多家族都活不下去了，索幸尚清城正义拯救我们，不然，恐怕我们早已灭城了，为了我们各家仙门，尚清城也不似当年了。上君，我们请求你，舍了这个孩子，就当是他为我们各家舍命，我们定记下小公子的恩情，也定会记住沪都得恩，来日若是沪都有什么需要，我们定会全力以赴，”
　　说话的是个肤黄体瘦的男子，正是川蜀夷州上君江淮。
　　欧阳澄明下了台阶，道:“我深知大家难处，我也不会食言，只是，这孩子是未时五刻生的，还请大家再等等，一个时辰之后，这孩子刚好三岁，那时，我就会像先前说的一样，定不食言。”说着，他看着天，像是在祈求些什么，但是在他的眼中，似乎也可以看见绝望。
　　下边的人也变得躁动，
　　“烈日炎炎，在等一个时辰，唉”
　　“你说他该不会想改主意吧……”“……”
　　“好，上君说等一等，我们便等一等，就一个时辰而已，不妨事。”
　　还是那个白衣男子，尚清城顾氏。

　　烈日仿佛把整个乾坤都颠覆了过来，天旋地转，红墙绿瓦把烈日丢下来的火焰反射给了人群，没几个睁得开眼。
　　“未时五刻”通报时辰的仆童一声之后，欧阳澄明像是魂魄被抽走了一般，一时向后退了两步，扶住旁边站的侍从。又松开手道:“我没事”“竟是天命，韶儿今生是注定与我没有父子缘分了，可他是我沪都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公子！我有愧于他，莫怪为父。”
　　说着，走向前来，颤着嘴唇道:“带公子来”
　　众人把目光从欧阳澄明那里转向了他身后的门，果然，还是一个妇人牵着那孩子走过来，但那妇人已经不是早年那位，换了一个人。
　　那孩子走着走着，就得停下一阵，左观右看，忽然看到前方有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他加快了脚步，跑向了欧阳澄明，
　　“爹爹”
　　银铃般的声音叫着欧阳澄明，欧阳澄明轻轻蹲下，抚摸着那孩子的头，微笑着。那孩子还是和两年前众人见到的差不多，就是长了一点儿，也仅仅是一点儿，比平常三岁的孩童瘦小，肤白如纸，骨瘦如柴，脖颈上挂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银色长命锁，眉间还是那一条不到一寸的细细红钿。
　　“韶儿乖，爹爹抱着你走上那台上去，最后看一眼咱们沪都”
　　“为什么要到那台上去看？”
　　“因为那台上高一些，看得最全”欧阳澄明笑着看着那孩子道，
　　“那为什么是最后一眼？？”那孩子满脸疑惑的看着欧阳澄明。
　　听到这句，欧阳澄明的眼眶中像是掉落了什么东西，他忙着去擦拭，道:“因为爹爹要让韶儿去一个更美更好的地方”
　　“还有比沪都更美的地方？？”那孩子的眼睛圆瞪瞪地看着欧阳澄明，那双眼睛，黑亮黑亮的，像是会发光。
　　“等你去了就知道了，”欧阳澄明说完，轻轻地抱起那孩子，又抚摸着他的头，用手拖着孩子的头，将孩子的额头部位轻轻触着自己的唇，紧闭双眼，停了一刻之后，他睁开眼睛，微笑地看着那孩子，又轻轻地将那孩子抱在怀里，向着诛煞台走去，台下各个面孔把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这对父子身上。
　　只见欧阳澄明走上了诛煞台，将他手中的孩子放于台上正中，自己后退了三步，右手隐隐是在吸释着什么东西，五指内部像是有一团深蓝色的火球，
　　“爹爹”
　　“爹爹”
　　那孩子还在不停地叫唤着，欧阳澄明闭上了双眼，沉思良久，后猛一睁开眼睛，正将右手抬起准备将手中的深蓝色火球推向那孩童那里。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前一刻还烈日炎炎，立刻变得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墨色的云将天空与地面的距离拉得很近，近到咫尺之间。
　　众人疑惑地看着这天，“怎么回事？”
　　“刚刚还烈日当空的，怎么一下子就……”
　　话还没说完，淅淅沥沥，大雨滂沱而下，像是有人在天边倾倒了手中的盛水器皿，直接掀下来了一番。
　　欧阳澄明忽然笑了起来，但是又好像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他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抱住那孩子，拼了命的嘶吼，好像这倾盆的大雨也要盖不住他的呐喊……
　　百家散去，此事告落于此。

　　虽然百家也再没齐聚在沪都门外，到那孩子，从小到大，总能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言语:
　　“煞星！！”
　　“克死母亲的妖怪！！”
　　“差点害死百家的怪物！！”
　　“你早就不该活着了！！”
　　“……”
　　“你看姜秋月，不也被他克死了”
　　“……”
　　欧阳韶猛一睁开双眼，额头上粒粒水珠闪闪发光，他走下床来，淡青色的长袍显得他更加修长，过腰的黑发披散着，他走向窗边，透过窗看着那朦胧的月，在月光下，他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只能看到他眉间那没到一寸的细细红钿和那线条秀丽的丹唇，伴随这皎月，窗台处一株随风而动的扶桑更加娇艳。微风拂过，欧阳韶看着这月，中指轻轻地敲动着窗台，
　　“哒”
　　“哒”
　　“哒”